第二十九章 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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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提起小姑父,我还真是拿那个活宝没办法。五十一岁的人了竟然是一个路痴。北京城方方正正,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多好辨认,他竟然不认识路?

  昨天中午十二点钟,老爸要求我去北京站接刚刚下了火车打不上出租车的小姑和小姑父。我老大不情愿,家里一大摊子事忙得我焦头烂额。让我开车从北五环外去北京站接人?路上即使不堵车,往返也得将近两个多小时,堵车就更没准了。我让我爸建议小姑父坐地铁,从北京站坐二号线到东直门,转十三号线到立水桥,再转五号线到天通苑北,我去天通苑北地铁站接他们。

  “你让你姑父一会儿转这儿,一会儿转那儿,他能弄明白吗?我看就让他倒一次车,你去立水桥接他们去。”老爸看我对他的妹妹不上心,很不满意。

  “好好好,立水桥就立水桥吧。“我向老爸妥协。

  其实,我当时忙糊涂了。从北京站坐地铁,一站地到崇文门,直接转五号线,直达天通苑北。也就是因为我一时犯了糊涂,导致我小姑和小姑父在北京城整整转了一天。

  老爸按照我的安排给小姑父打电话。半个小时后,老爸给小姑父打电话问到哪儿了,回答是还没有走进地铁站?半个多小时没有进入地铁站?我想起了北京站那些外地人在临近火车站的地铁口排长队的情形。无疑,小姑父是个路痴。他们那个地方离北京也就是一百八十公里,他竟然对北京如此的不熟悉?王阿姨也是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人家一个女人,独自闯荡北京,现在对北京熟悉的程度不亚于本北京人。就我们这个小区,我都不知道去超市的捷径,王阿姨知道。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爸打电话问,到哪儿了。小姑父回答说他们做错方向了,坐到了西直门。现在正往回坐。我觉得奇怪,西直门就西直门吧,也能转乘十三号线,小姑父难道不识字吗?地铁站以及地铁的地下通道里都有路标提示的。

  北京的地铁一号线和二号线是人流最密集的两条线,我能想象的出小姑和小姑父被挤成什么样了。又过一个小时,我爸打电话问,小姑父回复,说他们到了东直门,出站后找不到十三号线。出站了去哪儿找十三号线?听到老爸在电话里埋怨小姑夫,王阿姨也“噗嗤”一声笑了。

  我有点不理解,不认识路不怕,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不认识路,但不认识路,您问呀。那鼻子下面长得嘴就光顾吃饭了?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老爸问小姑夫从东直门进站后坐上十三号线没有,回答说坐上了,坐上了。一家人总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我也开始准备去立水桥地铁口接他们。

  可是,又过了一个小时,我爸问小姑夫到了立水桥地铁站口没有?小姑夫在电话那头声音很沮丧,说他们到了首都机场T3航站楼了。无疑,小姑夫把机场快轨当成十三号线坐上了。

  老爸急了,想起我刚才埋怨小姑夫的话,照葫芦画瓢数落小姑夫:“你鼻子下面长的嘴不会吃饭,还不会问问了?”

  “问了。”

  “问了怎么坐错的?”

  “车快到终点我才问的。”

  老爸在手机这头没完没了地叮嘱小姑夫千万别去买飞机票,那要是飞走了就彻底找不到了。老爸回头央求我开车去机场接他们去。我能不去接吗?再忙也得去。

  王丽娟下午没有去上班,不然我拿什么去接他们?我出门的时候,王丽娟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问我:“你小姑夫是不是这里有毛病?”

  “你才那里有毛病呢,我小姑夫能干着呢,人家现在是保安队长。”

  我跟老爸要了小姑夫的手机号码,开车去接小姑和小姑父。路上我和小姑夫约定好在T3航站楼十号入口门等我。到了T3航站楼,我把车停在十号入口门附近,左右观望,并没有看到小姑和小姑夫。我拨打手机,手机那头竟然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靠!这没有电话怎么找人?入口门前不能长久停车,限时三分钟。于是我把车开到了停车场,下车,徒步上二层去出口依次寻找,没有。坐电梯再上三楼,我又来到十号入口门,还没有。

  我看了看腕表,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六分了。真后悔,当初还不如去火车站接他们。这稍不留神,火车站改成首都机场了。我没办法,只好到播音室求助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询问小姑父的身体状况,是痴呆还是脑残?正常人五十一岁了怎么会迷路?我编瞎话说小姑父多少有点痴呆,以此骗过了工作人员。

  “郝建民,郝建民,听到广播后请到播音室,您家里人在找您。“工作人员按照规定循环地播放了几次。我

  祈祷上天,小姑夫千万别耳背。再听不到广播,再找,就真如同大海捞针了。

  等了二十分钟也没消息,我不敢离开播音室,怕走岔了,更难找。坐在播音室里,我的思绪跳回到了童年……。

  我八岁那年,小姑嫁给了小姑夫。我爸领着我去他们那个地方坐席。小姑夫给我的印象,人很健谈,中等身材,体态微胖,眼睛大而圆,圆鼻头,大耳朵,谈不上丑俊,像个福娃。工作一般,钢铁厂的一名工人。我小姑当时是农村户口,社会地位低于小姑夫。小姑夫人很自信,他和大人们谈话,我在一边听着,小姑夫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他们班组离开他就玩不转了,后来上升到车间离开他就玩不转了,直至最后他工作的那家钢铁厂离开了他就玩不转了。

  小姑夫不喜欢谈论别的,就是喜欢复述他每天的工作历程,说得很详细,说他如何如何把他们的大班长整治得快要拉稀,说他在工友之间如何如何有威望,说他在技术方面如何如何独占鳌头,说他在车间主任面前如何如何得宠。小时候的我好崇拜小姑夫,认为他是一个好能干的人。

  长大后我基本上没有见过小姑父。小姑父不爱出远门,就喜欢他那一亩三分地。老爸逢年过节去过他们那个地方几次,主要是为了看小姑。我因各种原因没有跟着去。之后对小姑夫的了解都是老爸和他通完电话后,对我妈复述时,我在一旁听到的。小姑夫前年被车撞了,当时胯骨粉碎性骨折。事后,小姑夫讹了对方二十万。为此,小姑父很自豪,别人被撞死了才得到二十几万的赔偿,他只不过是胯骨粉碎性骨折,就得到了二十万的赔付,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两把牙刷子的。小姑父人脉很广,他喜欢跟有本事的人打交道。老师、医生、交警这些与他生活息息相关的能干人每年都会收到小姑父送上的各个超市的购物卡,小姑父的儿子学习很差,全班倒数第二,这也阻挡不了小姑父鼓励儿子积极参加在职老师开设的补习班。补习是次要的,跟老师处好关系是主要的。这次车祸,小姑父一出手就给了他的主刀医生三千元的红包,伤残鉴定医生帮了大忙。二十万的赔偿款,才花了三千就解决了。

  小姑父最崇拜的人就是我大姨夫,他们交往不多,就见过两三次面,也就是这两三次面,大姨夫给小姑夫传授了为人处世的真谛,那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去年,小姑父所在的钢铁厂经营不景气,工厂号召职工提前内退。男的五十,女的四十,都可以内退。小姑父出车祸后,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出院后一直在家养伤。其实他的腿脚早就能动了,懒得去上班,在家照样有病假工资,虽说工资比上班时拿的少点,但比起那些低保户们要强的多的多。低保户还得给人送礼才能吃上低保,咱这往家里一呆,二十万到手,医药费单位报了百分之八十,月月病假工资拿着,多带劲?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报销医药费的,小姑父能报是因为他跟领导关系好,请领导吃了几顿饭。请领导吃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请得动的,那得要看关系。听到内退的消息,小姑父有些不情愿,计算着内退工资没有目前的病假工资高。他请领导吃饭时谈了自己的想法。领导给他做工作,希望他要把目光放远一些。病假工资是有时间限制的。内退一劳永逸。小姑父觉得领导说得有道理,这才勉强把内退申请递了上去。

  内退后,小姑父曾一度想成为职业碰瓷户,感觉碰瓷来钱容易。在小姑的极力反对下,才不得不在一家酒店找了一个保安的工作,当保安小姑父也是蛮自负的。每次跟我爸通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劲地嘲笑,挖苦,揶揄跟他同班儿的那个保安。我爸跟那个保安又不认识,想聊点别的,可小姑父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说着说着,就又聊到他工作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事情上去了。后来听说小姑父已经晋升为保安队长,尽管队员只有六个人,那人家也是队长。

  坐在播音室里的我总算是把小姑夫等来了。是一名机场的协警把他送来的,说是在安检口发现的他。协警询问没有登机牌的小姑父为何硬闯安检口,小姑父说要去十号登机口等他侄子。恰巧协警听到了广播,问小姑父是不是叫郝建民,这才把他带到了播音室。

  二十年不见,小姑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脸晒得黝黑黝黑,牙齿掉得惨不忍睹,幸存率达不到百分之十五。脑袋四周几根灰白的头发屈指可数。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还要地方支援中央,因为他的头顶上一根毛发也没有了。皮肤粗糙得就像掰完玉米籽留下的空玉米棒子。要不是协警把他送到我的近前,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就是二十年前我见过的那个小姑父。

  “你是夏焱?哎呦,长这么高了,我刚才其实看到你了,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夏焱?我还以为遇到明星了呢?

  我还奇怪,明星怎么没有保镖跟着,我还跟在你的身后给照了几张相片呢?我……”

  小姑父话多我是知道的,可其他人不了解,工作人员拿眼翻他,小姑父浑然不知。

  我向协警和工作人员道谢,然后把小姑夫拽出了播音室。路上我问他:“您怎么把手机关了?”

  “手机没电了?”

  “那您用什么照相?”

  “你小姑的手机呀?”

  “您怎么不拿我小姑的手机跟我联系?您给我照的是哪门子相?”

  “你小姑的手机上没有你的号码。”

  “那您应该给我爸打电话,让他跟我联系。”

  ……

  我的态度搞得双方都挺不愉快。我一步两回头地往前走,生怕刚刚找到他们,一转眼,他们又跟丢了。到了停车场,我拿钥匙冲着王丽娟红色的法拉利按了一下,车解锁。小姑父发话了:“夏焱,你怎么买了辆女人开的车?”

  “这是我老婆的车。我没有车。”我淡淡地回答。

  小姑父十分费解:“听你爸说你老婆可有钱了,怎么不让她给你也买一辆?”

  “她要给我买,我没要。”我实话实说。

  小姑夫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讥笑:‘嘁,给你买?你不要?傻子才相信呢?“

  我估计是小姑夫为了刚才在播音室我对他的态度在跟我怄气,故意找茬,我懒得理他,毕竟人家是长辈。

  小车驶出机场,进入机场高速。小姑父楼着坐在小车后排座的小姑喜笑颜开。小姑父话多,对整整一个下午的迷失方向津津乐道。小姑父说他这次可没有白来北京,亲眼看到了雄伟壮观的机场大厅。小姑夫说,大前年他跟旅行团去华东五市旅游,回来时坐过飞机,一下飞机就是在走廊里没完没了地走,走出机场坐旅游大巴,直接去火车站,当时小姑父以为首都机场也就那么回事,回去跟同事聊他的旅游见闻把首都机场奚落得一无是处。什么破地方,连个大厅都没有?

  这一回,小姑父算是开眼了,首都机场大厅的豪华程度让小姑夫真正地领略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首都机场?

  小姑没有小姑夫那般兴奋,她说她不喜欢北京,在地铁里她差点被人挤死,言外之意是在埋怨我没有去火车站接他们。

  到了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王丽娟在我回来之前打电话让公司里的人开车把她接回了公寓,公寓那边算是娘家,也要布置布置。

  王阿姨早已经把饭做好,菜凉了,热了两遍。小姑和小姑父从中午十二点下的火车,晚上八点才到家。整整在街上迷茫了八个小时,这八个小时夫妻俩风尘仆仆地传遍了半个北京城。

  倘若当初我没有犯糊涂,小姑和小姑父会不会坐错车?那也没准,他们要是在崇文门坐上五号线,坐反了,直达亦庄火车站怎么办?就算我开车去接他们,到现在也回不来。

  一走进别墅,小姑父和小姑连拖鞋都没换,就像是我妈昨天一走进别墅一样,楼上楼下一通乱窜。

  我妈昨天,一进入别墅楼上楼下至少跑了五圈。在延庆时,老爸嫌弃老爸发福,鼓励她早晨也出去锻炼锻炼,老妈对老爸的建议嗤之以鼻:“胖怎么了?胖,我儿子照样娶了一个富婆。”

  老爸见到老妈楼上楼下地跑,又鼓励老妈搬到别墅来住,这家伙,住上半年肯定减肥。比晨练都管用。老妈大声回敬,她当然要搬到别墅来住,因为这是她儿子的家。

  老爸老妈的玩笑话弄得我心里一阵阵地发慌。首先这个别墅不是她儿子的,是她儿媳妇的。其次,我担心老妈要抢王阿姨的饭碗。当老妈得知王阿姨是我们请来的保姆时,问我:“你们一个月给她多少钱?”

  “五千。”我没敢说实话。之前我也曾叮嘱过王阿姨不要对我爸妈说她每月一万的收入,有人问就说五千。

  老妈的眼瞪得溜圆:“五千?她这是要抢劫呀?依我看,顶多给她两千。五千,这活儿我干了。”

  “老妈,您现在都已经是女总裁的婆婆了,说话办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对对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儿子,你们平时怎么称呼保姆?”

  “我们叫她阿姨。”

  老妈来劲了,冲着王阿姨喊:“阿姨,给我泡缸茶,要不凉不热的。”

  在远处忙乎家务的王阿姨回头对我妈说:“好的,好的,您稍等,我马上就给您泡。”

  我呆望着从奴隶到将军的老妈,她竟然把身份这么理解了。我的意思是不让老妈跟王阿姨抢工作,没让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像使唤丫头似的使唤着王阿姨伺候她。

  …………

  小姑和小姑父从楼上下来,正好和王阿姨走了个碰头,小姑父看王阿姨的眼神显示出了傲慢和轻视,王阿姨看小姑父的眼神有些异样。好像她认识我的小姑父。

  王阿姨刚到我家那天,我跟王阿姨聊了几句,我问王阿姨是哪里人。王阿姨告诉了我,原来王阿姨和小姑夫是一个地方的人。我问王阿姨:“我小姑夫也是你们那儿的人,叫郝建民,以前在钢铁厂工作,您认识吗?”

  “不认识。”王阿姨摇头,“我这个人不爱跟人交往,认识的人很少,我们单位有好多人我都不认识。”

  我当时想:他们那个地方也算得上是个四线城市,不可能谁跟谁都认识。不像我们那个小山村,每个村民相互间认识不说,就连对方的祖宗八代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小姑父走到我的近前:“夏焱,家里雇上保姆了?……每个月给她多少钱?”

  “五千。”

  小姑父的眼睛瞪得溜圆:“五千?她这是要抢劫呀?依我看,顶多给她两千。五千?这活让你小姑干了。”

  ”小姑父,您现在都已经是女总裁丈夫的姑父了,说话办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对对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夏焱,你们平时怎么称呼保姆?”

  “我们叫她阿姨。”

  小姑父来劲了,冲着王阿姨喊:“阿姨,过来,去给我买一包烟去。”

  在远处忙乎家务的王阿姨赶紧跑过来,对小姑父说:“好的,好的,您要买什么烟?”

  我呆望着眼前的这个糟老头,他竟然也把身份这么理解了。我的意思是不让他怂恿小姑跟王阿姨抢工作,没让小姑父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像使唤丫头似的使唤王阿姨伺候他。

  小姑父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王阿姨:“买一包黄金叶,要硬盒的。”

  下午,我去首都机场接小姑和小姑父的时候,酒吧老板陈胖子把明天结婚用的喜糖,喜酒和喜烟都买了回来,就堆放在客厅的拐角处。刚才小姑父一定是看到那些中华烟了。

  我从王阿姨手里抢过小姑父递给她的那十块钱还给小姑父:“买什么烟呀?家里有的是烟。”我从客厅的拐角处给小姑父拿了一条中华烟,往小姑父手里塞。

  “不行,不行,这烟是你每天结婚时用的。”小姑父虚情假意地推辞着。

  我想腌臜一下小姑父:‘烟有的是,这条烟您慢慢抽。“我心想,抽死你。

  小姑父接过香烟,扯开包装,拿出一盒,很霸气地往餐桌上一扔,然后站起身很自然地将剩下的九盒中华烟装进他的旅行包里,回头对我说:“夏焱,那小姑父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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