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我所料,艾静一进屋看到我,高兴地尖叫:“夏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夏哥,早就老了。”云鹏说,“刚才给你打电话,就是在这儿打的。”
关娜看了我一眼,招呼艾静:“让他们俩在客厅聊天,咱们去洗菜。”
“我帮你们一起洗吧。”云鹏站起身往厨房走。
艾静对关娜说:“关娜姐,我和云鹏忙乎吧,你去跟夏哥聊会儿天。”
“那好,你们洗菜,我把电磁炉找出来,先把锅底料熬好。”关娜说。
看来关娜并不打算回到客厅跟我缠绵,仍留在厨房剥葱剥蒜。
我不想去厨房凑热闹了,小小的厨房挤进四个人,谁也干不好手里的活儿。我坐在沙发上,掏出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大秦帝国》嬴渠梁发布招贤令那一段。这部电视剧我看过,侯勇把两千多年前君王饰演得活灵活现,为了国家的强盛,嬴渠梁呕心沥血励精图治。
在古代,人就分好几种类型。嬴渠梁和魏惠王这两种截然不同类型的人,即使在现代也比比皆是。古时候人少,一个国家的人跟现代一个大型企业的人差不多。
企业的高管脾性若是跟嬴渠梁一样,那么企业就会由积弱一步步走向强盛。倘若企业的高管跟魏惠王一样,企业的命运就会跟当年的魏国一样由昌盛走向灭亡。
这些年人们关于一个国家的昌盛到底是人治还是法治探讨得头发都白了。
本来就是人法兼治。古代也有法律。法律是人制定的,也是靠人来执行的。只有人的素质高了,法律才能彰显出它的效率。不然,制定出再多的法律,当官的营私舞弊,老百姓有法必依,照样白搭。
但愿舅舅和郑董创办的民营企业,能像嬴渠梁治理秦国那样,从无到有。而不是像魏惠王治理的魏国那样从有到无。
目前中国每天就有上万家民营企业诞生,舅舅和郑董的企业也不过是百万家家企业中的沧海一粟,看似微不足道,但他们若是能够成功,那将是偏远山区贫困农民的福音。
“夏哥,可以吃了。”艾静叫我。
我收回思绪,来到饭厅。小小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类蔬菜和羊肉,中间电磁炉上的小火锅腾腾地冒着热气。
艾静给我买了一瓶精装二锅头,我邀请云鹏跟我喝点,云鹏摆手,说他喝听啤酒就可以了。艾静给我和她自己各倒了一小杯白酒,说陪我喝,但她只喝一杯。
我夹了一大坨羊肉片,放进沸腾的火锅里,端起酒杯,感觉这要是我和关娜的家,邀请云鹏和艾静来家做客,小日子过得该有多温馨。
我当初的理想就是能在北京买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子,娶一个像关娜这样清纯靓丽善解人意的女孩,过普普通通的小日子,现在这个愿望感觉更强烈了。
“真希望我们大家能经常聚聚,这样的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我端着酒杯对大家说。
我的话把其他三个人整得哑口无言了。
云鹏通过艾静知道我和关娜的关系。云鹏是个正派人,虽说对我一直比较尊敬,但我脚踩两只船的行为他是不敢苟同的。想劝我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艾静打心眼里希望我和关娜好,但艾静对王丽娟也有好感,她也没法劝我离开谁守着谁。
关娜更不用说,我所向往的生活,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恨就恨,自己当初太虚荣,把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拱手送给了别人。
对于王丽娟,关娜是又敬又怕。敬的是王丽娟一个大公司的总裁,都不嫌弃我是个街头卖艺的,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怕的是她和我偷偷摸摸地约会,被王丽娟发现,那样她就无法面对王丽娟,无法面对任何人。
锅里的羊肉熟了,我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把羊肉夹到蘸料碗里,又大大地吃了一口羊肉。对大家说:“你们也吃呀?别看着我一个人吃。”
“夏焱,嫂子什么时候回北京?”关娜问我。
我知道关娜这么问是说给云鹏和艾静听的。她想极力地表白她不是小三儿,至少她不愿做人人痛恨的小三儿。
我殷勤地给关娜的蘸料碗里夹了一小坨羊肉:“多吃点肉,瞧你最近瘦的。”
“你还没告诉我,嫂子什么时候回来。”关娜似乎不希望我太露骨地关心她。
我对关娜说:“今天晚上。”
“夏焱,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我这儿了,虽说我们是清白的,但我也不想让嫂子误会。”
当着云鹏和艾静的面,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尽管关娜表面对我冷酷无情,但她内心燃烧的火焰,我能感觉的到。关娜何尝不想跟我厮守在一起?
“夏哥,舅和郑叔什么时候回村子的?”艾静岔开话题。
我对艾静说:“中午十一点一刻,我们就从别墅出来了。他们把我带到朱辛庄地铁站,他们就回村子了。“
艾静没话找话:“婶子去别墅,什么感受?那么好的房子,郑叔说放弃就放弃了。”
“婶子说她在别墅待了半个多小时,都快喘不上气。她和郑叔的观点一样,喜欢在村子里居住,不喜欢那套别墅。”我实话实说。
“夏哥,以前我特别不理解郑叔的想法,以为他脑子有毛病。现在我觉得是我之前脑子有毛病,人活在世上,快乐是第一位的,钱和房子是第二位的。你不快乐,有再多的钱再多的房子又能怎么样?哪天以为不开心得点要命的病,有多少钱也带不到棺材里。”
“也有带到棺材里的。慈禧老佛爷死后,金银珠宝陪葬了不计其数。最后让孙殿芳抢了个干干净净。”我说。
“我觉得人对钱的态度应该适可而止。”云鹏说,“一点都不爱钱,也不正常,把什么都抛开,只为了钱也不正常。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正道上挣的钱,花得也踏实。“
“什么正道?什么歪道?你现在能说的清吗?”我问云鹏,“明星挣钱算不算正道?”
“当然算正道。”云鹏说。
我说:“我也认为是正道,因为人家有那本事,又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明星的过分奢侈,会给老百姓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有些人看着明星豪华奢侈的生活眼红,不惜铤而走险走歪路。无权无势的靠偷和骗,甚至去抢,有权有势靠贪和捞,都想过好日子,都想过人上人的日子。明星是正道,可长得漂亮又会演戏的毕竟是少数,而这少数人当中也要凭运气,得有大导演扶持和提携。有的女孩为了出名,不惜以身相许,可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发现了关娜表情上的变化。我是话赶话,早把关娜给忘了。
关娜瞬时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夏焱,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关娜,我真没那个意思。我也奇怪了,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明星这儿了?”我赶忙解释。
关娜站起身,强忍着悲痛:“你们慢慢吃,我去下卫生间。”
“关娜,我陪你一起去。”我一着急,说出了一句傻话。
换了平时云鹏和艾静肯定会笑得前仰后合,可关娜的表情,吓得谁都没有笑的念头。
关娜捂着眼,快步走进卫生间,我用求助的眼神看艾静。艾静明白,对我说:“你们俩先吃,我去劝劝她。”
“夏哥,都怨我。”云鹏抱歉着说,“我不会说话,好端端地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怨你,怨我。”我说,“那么多大咖,那么多企业老总,我不去拿他们做比喻,怎么非要把明星给抖露出来。我最近脑子有点不听使唤,跟我舅说话也尽往蹲底了说。”
卫生间里传出了关娜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突然火了,冲着卫生间嚷:“关娜,你放心,我早晚把那个畜生给宰喽!”
关娜听到了我失去理智的话,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夏焱,不要说傻话,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关娜,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焱,我不怨你,我只恨我自己。夏焱,你别自责。我这样的人,谁都会小瞧我的。”
我也顾不上怕云鹏和艾静看笑话了,一把把关娜楼进怀里,陪着关娜一起哭。
艾静和云鹏没有看我们的笑话,也都流出了眼泪。
哭够了,关娜离开我的身体,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
艾静解劝关娜:“关娜姐,夏哥真的特别喜欢你,他都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他特别希望你能跟他回到村子里,咱们大家在一起愉快地生活。”
“艾静,你别劝我了,我不配。我好羡慕你,每天跟天底下最好的人在一起共事,一起生活。”
“关娜姐,我之前跟你的想法一样,一心想找个有钱人。真的。可这些日子跟舅舅郑叔他们待久了,想法才逐步转变的。你要是去了村子里,保准你几天就能从不快乐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艾静,我不配。舅妈和婶子我都见过,看不出她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人家能说出在别墅待了半个多小时,憋得喘不上气这样的话。难怪郑董喜欢她。你们是同一个类型的人。我不配,我嫌贫爱富,我向往那些豪华奢侈的生活。”
“关娜姐,你不要总忘不了过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这个人就这点臭毛病,总在跟过去纠结。刚认识夏焱的时候,要是把老家的那些事都忘了,我或许也会跟你一样,义无反顾地跟夏焱裸婚。那个时候,就是转不过那个弯儿。等到夏焱跟嫂子结婚了,那个弯儿转过来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不晚。”我急切地说,“虽然我欠你嫂子的挺多,但我可以慢慢地还她,我不忍心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夏焱,嫂子那么爱你,我不允许你有伤害嫂子的想法。我说过,我活该,我是自作自受。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接受惩罚。”
关娜又开始像祥林嫂一样老生常谈。我看关娜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招呼云鹏和艾静先吃饭。晚上他们还要坐一夜火车,经受漫长的旅行。
之后的话题,不善言谈的云鹏聊起了他的童年。
云鹏的父母早年也都是大山里的人。云鹏的童年跟我一样,逮蚂蚱,捉泥鳅,喂鸡,喂鸭,无拘无束长到小学毕业,全家人才搬到金寨县城里。
我和云鹏找到了共同语言,越说越投机。我小时候的稀罕事一桩接一桩,逗得艾静一会会儿地哈哈大笑,关娜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回忆童年是成人最开心的事情。艾静问关娜:“关娜姐,你小时候会骑马不?”
“我现在也不会骑。我的老家是在内蒙,但我们那儿跟北方的普通县城差不多。生活习惯基本都跟汉族人一样。就连蒙古族人也比较汉化。”
聊得开心,自然也就喝的开心了。云鹏和艾静喝啤酒,关娜喝饮料,我不知不觉喝下了半斤白酒。
昨天晚上看孩子们的作文,深夜一点半才入睡,今天早晨五点钟就起床了,总共睡了三个半小时的觉,再加上现在喝了很多白酒,我的眼皮开始不由人地往下垂。
“夏焱,你是不是喝多了?”关娜问。
我醉眼朦胧地对关娜说:“没有,我就是昨晚睡的少。”
“要不,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不睡,不舍得睡。一会儿,你还去上班吗?”
“我现在就准备走,时间差不多了。”
“我想跟你去班上待一会儿。”我卷着舌头说。
关娜笑:“你都这样了,还想出去转转?”
后来的事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关娜和云鹏把我架到了关娜的卧室。我上床后,关娜给我盖好了被子,就去上班了。
我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半,云鹏和艾静把关娜的住所收拾的干干净净。我走出卧室,云鹏和艾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剧《大秦帝国》。
我问云鹏:“差不多该出发了吧?东西多不多?”
“我也觉得该走了,可艾静非要看完这一集。”
“夏哥,七点五十分的火车,现在才五点半。”艾静一边眼睛盯着电视看,一边对我说。
我劝艾静:“到了云鹏家,晚上没事的时候再看吧。万一路上堵车,误了火车挺麻烦的。”
“好吧。”安静拿遥控器关电视,“夏哥,你几点去接嫂子?”
“我先把你们送到火车站,然后再去机场。”我说,“艾静,关娜走的时候,情绪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没事了。她就是叮嘱我,让我转告你,嫂子回来后,让你跟嫂子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关心她了,免得让嫂子误会。她说她会调节好自己的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