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村子的入口,便看见一队士兵正在巡逻。正在站岗的士兵看到风翼骑马,知道能买的起马匹的人,非富即贵,于是将风翼拦住,客气的说道:“这里已被封锁,如果没有急事还是请绕行吧!”
封锁?
风翼这才有所觉察,难怪一路走过来附近的几个村庄几乎没有什么人存在,看来这里有大事发生。
风翼下马行了个礼,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无缘无故要把村子封锁呢?是何人下的命令?”
士兵恭敬的答道:“我们奉江夏城中苏飞将军的命令来此驻守,严令不准一个人外出。因为这里发生了瘟疫!”
瘟疫?
风翼心中一惊,这种传染性的疾病一旦发作几乎可以使一个村庄短短的几天内灭亡!
那么生活在患有瘟疫的村庄,又不准外出的情况下,村子里的人,即使还没有感染,也会因为无处躲藏缓慢染病死去。
下达封锁令,几乎就相当于宣布了村里所有人的死刑。
可要想控制住瘟疫的传染,封锁却是唯一可行之策。
风翼不禁有些犹豫,据说杨侯还有一位母亲和两个弟弟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庄。那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而我又该如何?
转身回去吗?
那我当时的许诺就成了空言,怎么对得起身中六箭战死的兄弟!
冒险进村吗?
这里可是正在闹瘟疫,如果杨侯的亲人已经死去。我进去还有意义吗?
风翼有些犹豫不决,试探性的向那士兵问道:“我想进去,就一小会儿,可以吗?”
士兵摇了摇头,关切道:“大人,看您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贵人。不是小的多嘴,您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时候进去?苏将军已经下过死命令,只准进,不准出。谁要放出去一个人,就要他的脑袋。您进去,可就真出不来了!”
风翼陷入两难之间。
进去不难,可要再出来,可就难了。即使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硬闯出来,却要伤害无辜士兵们的性命,与自己道义之心不合。
再说自己若真的也感染了瘟疫呢?我这样闯出去,岂不是要把瘟疫传播给更多的无辜者?
可要不进去,眼前又浮现出杨侯战死的惨状,自己可是亲口面对众多兄弟许下的承诺,就这样作废食言吗?人们都说好汉应该重然诺,轻生死。自己是怕死了吗?
正在这时,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走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回禀了一通。
那将领这才仔细的端详风翼一翻,问道:“兄弟,你是想要进去?”
风翼回过神来,看到了这个将军,三十多岁,身材七尺以上,两锊稀疏的胡须,身材壮实,面色和善。
风翼施了一礼道:“在下长沙黄忠将军帐下刀兵校尉风翼,见过将军!”
那人也拱乐拱手道:“在下江夏黄祖将军帐下牙门将军苏飞!我说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想来我们在襄阳防卫战中应该见过面,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风翼喜道:“当时我们刀兵营奉命支援东门,想来应该是在那里。不过当时在下还是一个五十人长,将军应该不会注意。”
他醒悟道:“对了对了,我记得当时有个小伙子打仗特别勇猛,还总是爱笑。后来听说他还单独追击孙坚之子孙策,并将他重伤,是你吗?”
风翼点头道:“正是在下,不想此事将军也有耳闻,在下惶恐的很。”
苏飞将军笑道:“果然是你。想不到阁下短短两年便已经升到了千人校尉,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风翼拱手道:“苏将军夸奖了!”
苏飞奇道:“你不在长沙,来夏口做什么呢?”
风翼把事情的原因大概说了一遍。
苏飞好奇的打量了风翼几遍,赞道:“有情有义,体恤下属,士兵焉能不拼命报效?苏某不如也!”
他顿了顿又语,“但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刻。村内聚集着方圆五十里的百姓,共有数千人。黄祖将军已经下了严令,只准进,不准出,即使那些行医的大夫进去,在整个瘟疫消除之前,他们也是不准出来的。谁都知道瘟疫难以控制,我们给里面的人供应饮食,也只是让他们多活两天罢了。你这么年轻,没有必要进去冒险。”
通过跟苏飞将军的谈话,风翼坚定了信心,自己必须进去,完成曾经的承诺。
在现场没有人知道这个承诺之前,风翼还可以劝说自己偷偷的离开。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跟别人提起,那么风翼就必须去实现它,因为那对风翼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督促力量。
风翼坚定的向苏飞将军道:“在下还是决定进去!”
苏飞摇头,再次提醒道:“进去就出不来了!”
风翼道:“风某明白,瘟疫结束之前,风某也绝不会私自离开,这个请将军放心。”
苏飞奇道:“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风翼道:“因为曾经的承诺,重然诺,轻生死。风某一直自比英雄,岂能贪生怕死!我意已决,决不会让将军为难!”
苏飞叹息道:“这又何必?你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二个做出这种决定的人。”
风翼并没有太在意他说的话,向他道了一声谢,将雪龙驹留给了他照顾,徒步向村内走去。
既然我已经有死的觉悟,何必让我的马儿跟着我一起去呢?
风翼向村内走了很远,还是可以听见马儿不停的嘶鸣声。他欣慰的笑了笑,平时那么疼它,果然没有错。
村庄四面有两丈高的土围,进入村庄之后,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里面的情景还是让风翼心头震惊。
破旧的房屋,家家关门闭户,从窗户里不时传出阵阵恶臭。
脏乱的大街上垃圾遍地,许多人面色恐惧的人躲在墙根,垂头丧气。想来就是那些附近村庄被驱赶过来的村民吧。
天快黑了,风翼不得不想办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大街之上到处是咳嗽的人,最容易被感染。
风翼到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跃上房顶,在那里找个稍为平稳的地方,躺了下来。
一个人静下来之后,风翼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热血上头了?
但很快心里便把这个相法抛弃。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因为那样于事无补,还是考虑考虑下一步行动来的实惠。
第二天一早,风翼看到了架在村口的大锅,里面是煮好的稀粥。官军能够这么做已经是相当难得了。没有直接断绝粮食和水源,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风翼也就是趁这个机会,在一个村民端着饭碗准备进家门的时候,将他拦住。
风翼想,既然他有自己的家,应该就是这个村的人吧,他应该知道一些杨侯家人的事。
果然,经过询问,他给风翼指点了地方,但却死活不肯领他前去。接着更将风翼推出了门外,紧紧关上了门。
依着那村民的指点,风翼找到一个破落的小屋,刚要推门进去,有个小孩的声音“别进!里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风翼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在隔壁的窗户上,窗户纸已经破烂,露出一个小巧的脸庞。
风翼冲她笑了一下道:“多谢提醒”。却径直推门而入。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风翼一阵眩晕,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这个昏暗的屋子里的情景。
一个老年的妇人躺在破烂的被子上,听到声音,用微弱的声音道:“是小三回来了吗?”
风翼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似乎……
风翼顺着臭味发出的地方寻找,这个屋子有个隔间,在隔间里,看到了一口棺材,还有一个死去的年轻人躺在棺材旁的地面上,嘴里咬着一只鞋子,样子似乎很痛苦。
风翼用炎阳刀在棺材上敲了敲,发现里面竟然有人,那么这个棺材显然不是死去的年轻人为自己准备的。
想起老人的话,和进门前小孩说的。风翼突然明白了,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老人口中的小三了,那么棺中的,应该是他的哥哥。
也许在他哥哥死后,这个小三为他哥哥准备了一副棺木,但是他自己也不小心感染上了瘟疫,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发作了,他怕隔壁的母亲知道,便紧紧咬着鞋子,不发出声音,也已经死去多时了。
如果再算上已经战死的杨侯,老人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死去了。如果老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
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摸了摸被上包袱里杨侯的骨灰。风翼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向老人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老妇人又问了一遍:“是小三回来了吗?”
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子死了吧。该怎么办呢?
风翼思考了一会儿,轻声答道:“我不是小三,我是杨侯的朋友!”
老妇人一听,有些高兴道:“你是老大的朋友,快坐快坐,老大现在还好吗?”
风翼心中一酸,急忙说道:“很好,很好,他现在升官了,这次他托我给家里寄点钱,您看,这是二十两白银呢!”
风翼把银子拿出了放到老妇人的手里,老人手指已经干枯,稍微有些溃烂。
老人虽然看不见,但是摸着手里的金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不停的喃喃道:“老大有出息了,老大有出息了,我们杨家有希望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难过道:“你是老大的朋友,回去跟他说,家里没事,让他好好当官,不要做坏事啊,这么多钱哪里是他两年里能赚到的,好好当官以后才有钱赚,告诉他千万不要毁了前程啊!咱杨家几代才出他一个当官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风翼忍住自己的泪水,连声说:“好、好,我一定给他说,这些钱不是他贪墨的,是他立了大功,将军赏给他的。是赏的!”
听到是赏的,老妇人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三兄弟里面数老大最有本事,早知道就该让老二和小三跟他一块去当兵,要不然老二也不会……”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忽然问道:“小三呢?他出去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风翼安慰道:“也许他遇到什么事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听说士兵们要一些体格好的人跟他门一块去夏口城往这里运粮食,很可能他是被那些士兵抓夫抓走运粮了。”
老妇人一听,这才放心道:“运粮好,运粮好,在外面比这里好。”
可怜做父母的老想着自己孩子的安危,却没想过没有了儿子在身边她如何过活。
风翼这才忽然醒悟到,老人没有人照顾,恐怕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想到这里,他赶紧找到老人吃饭用的碗。说道:“伯母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打点稀粥来。”
老妇人道:“这怎么好意思……”
风翼笑着出门道:“我是杨侯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出门到了施粥的地方,排了很长时间队,终于轮到风翼。在远处的苏飞将军看到风翼,忙凑过来,道:“风兄弟,事情办得如何?”
风翼摇头道:“杨侯还有一位母亲在世,但是两个弟弟都死了。我现在要照顾他的母亲!”
苏飞深叹了一口气,道:“重情重义,好汉子!苏某只能祝你身体一直无恙,我们再有机会在外面好好痛饮一番!”说完却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好对那个负责发饭的士兵道:“再多给他几个馒头。”
风翼谢过他的好意,领着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