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当夕阳西垂时,火红的颜色铺满江面,与天边的红霞交相呼应,那红霞反映出的晚光将整个长沙城笼罩在内,似乎是在为双方战死的勇士做最后的祭奠。
风翼站在南门的城门楼上,和林童一起向南望。长沙是个大城,居民几十万,除了城内的官衙、士卒、商贾、大族,还有许多依附大族的工匠、佃农,小商小贩各色人等。
长沙在鼎盛时期,人太多,城外的护城河外便有大量的农庄和佃户、商贩居住的房屋,围绕着长沙城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居住区,居住区外便是广阔的农庄,而靠近城池的田地农庄因为离城较近,灌溉也比较便利,所以大多都是大族和商贾们购置的产业。远离城池,甚至那些偏远的丘陵地带才偶尔有一些贫瘠的土地归平民所有。
虽然越是在大城市,平民越是难以有自己的产业。
但是人们还是源源不断的搬迁过来,因为在大城市周围生活不但购买东西更方便,消息更灵通,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住在郡城的百姓自觉不自觉的就认为比小乡村出来的百姓高贵。
因为战争,城池周围的百姓都搬进了城内安置,但他们遗留的房屋却往往被攻城者拆除加以利用。南门因为地形崎岖,高低不平,原本的住户就少,大多是一些猎人或者离城更远的山坡上开荒的百姓。
战乱一起,百姓为了安全可以躲入城内,但是同时也就没有办法再进行生产,只能在城里坐吃山空。
我们军人和官府好好些,自然是城内配给供应,吃饱还是没问题的,普通的百姓估计就没这么好命了。
城内粮食储备足量还好,若是不足,那些没有用处的百姓就会被首先抛弃。即使将来勉强击退了敌人,农时可能也已经耽误了,但是官府却不会丝毫心软,还是足额甚至加收额外的赋税,果然无论胜负最苦的还是百姓啊。
风翼叹了口气,如果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击退敌人,那就太好了。
林童安排好自己的五百人部,看我叹气,抿了下嘴,没有多少什么。过了一会儿轻轻吟道:“锦绣河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王侯争相威风在,谁理百姓抱子哭。”
我细细的品味他这几句话,谁理百姓抱子哭?我想发动战争的孙策肯定是不会理的。我们这些出身平民的士卒将领虽然想理却也是有心无力。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威风的都是那些王侯将相诸侯豪强,承受苦难的就是普通百姓,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林童望向远方,脸上写满了期待道:“遇明主,匡扶汉室,平定天下纷乱,这才是解救百姓的根本之道!”
风翼道:“刘刺史虽然和善爱民,但是太过软弱了些,算不得什么明主!他爱民守土自然没有话说,要匡扶汉室似乎有点难了。”
林童摇头道:“我说的不是他,是你!”
“我!”风翼惊讶道。
“不错!”林童肯定道:“大哥虽然势力还不够强大,但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心中的明主!”
风翼心中一暖,自己有系统的支持,有一帮肯出生入死跟随的兄弟,为何不能在这乱世闯出一番天地?一定可以!
一股名为野心的情绪在风翼心中滋长。
天黑吃完饭后不久,李默大哥亲自带队的斥候回来了,据他们所说离城三里的柳林沟,在上午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异样,下午再经过时却发现藏了一队人马,经过查探,竟然有三千人之多。
风翼吃了一惊,三千人?而且是今日刚刚进驻,难道今夜南门会有行动?
林童也有同感,详细询问了一下敌人的装束和物资情况,断言道:“他们都是轻甲环刀,又没有太多的杂物粮草,很显然是要今夜抢城!他们的内应也应该会在今夜行动。”
风翼点了点头,让周泰传令众将前来。
不一会儿,除了正在带队执行宵禁巡逻的张CD到了。风翼嘱咐他们让所有没有任务的士兵衣不解甲,在帐篷内等候,城墙的守卫除了城门和吊脚城楼加派兵力,其他一切照旧,以免打草惊蛇。
之后,风翼赶紧赶往太守府,向黄其将军禀报。
入夜之后城内宵禁,街上空荡荡的,我和周泰两匹马飞奔,街道上“塔塔塔”的声响不断回荡。
在经过路口一个岗哨的时候,士兵的喊道:“何人?”
周泰在风翼身后喊道:“校尉大人前往太守府!”
哨兵行礼,让开了道路,这时一人带着两队士兵举着火把赶了过来,道:“百人长张成见过大人!”说完眼睛快速的扫了一遍风翼身后的周泰和龙飞,这才放下心来,一挥手让那两队士兵让开道路。
张成是徐悠五百人屯的副手,做事一直兢兢业业,由他巡防总比徐悠这个莽撞的憨货要好。
风翼冲他点了点头道:“城外发现敌踪,今夜不比从前,加强戒备!”
张成躬身领命。
风翼双腿一夹马肚正要让马跑起来,忽然身后的周泰喊道:“大哥小……”心字还未出口,一枚飞刀在火把照耀下红光一闪向风翼咽喉射来。
再拔刀封挡已经来不及,下意识的举起右臂护在咽喉前,飞刀刺到风翼的右手护腕上,牛皮被刺破,扎入了肉里。有点疼。
站在风翼面前的张成见此变故,立刻喝道:“大人快下马!”接着转过身子看向飞刀射来的那个二层酒楼的房顶,眉头一皱道:“将火把抛向房顶!”
风翼身边的几个士兵将火把向房顶抛去,身边顿时一暗,刺客想要寻找目标难了许多。
而周泰仗火光,看到了埋伏在房顶的人影。周泰抽出双斧徒步飞奔。到了酒楼前,一脚踹开酒楼的门,向二楼冲去。喝道:“贼子休走!”
区区刺杀,风翼倒并不在意,就算被刺中,也不过掉几滴血的晨读。而且在风翼全神戒备下休想伤我,风翼伸手把住飞刀把子,一把将它从小臂上拔了下来,很疼。不过幸好有两层牛皮护腕,入肉不深,感觉很疼也就是没有什么毒。
风翼端详了一下飞刀,很精巧,也很锋利,把它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张成关切的问风翼伤势如何,风翼活动了一个手臂感觉没什么,笑道:“无碍!”。接着上马笑道:“夜来无事,不妨追这小贼玩玩!众兵听令,随我前去追贼!”
说完催马向前,众兵紧随在后。
周泰和刺客在房顶打斗了两下,那人不敌,从窗沿处一跃抓住飞檐,翻身上了另外一个房顶,轻身功夫很厉害。
两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已经跃过好几条街。
周泰紧随其后,看到追上刺客太过艰难,瞅准刺客跳跃在空中的时机大喝一声道:“着!”
一柄大斧头飞驰直奔刺客。那刺客正在跳跃之中,身体腾空,变招极为困难,“啊”的一声被砸落,那人闷哼一声在房顶站立不稳滚下了房顶。
等风翼和龙飞赶到刺客掉落下来的小巷时,只模糊的看见周泰站立在那里,他说了声:“大人!”便没有再言语。
不久士兵们举着火把到来,只见周泰站立的脚边有一个趴伏在地上的男子,风翼上前查看了一下,喉咙已经被刀割破,血留了一地,正是那个刺客。
张成看了一眼周泰道:“你杀了他?”
周泰摇了摇头。
风翼将斧头从那刺客的大腿上拔下来,递给默然不语的周泰,转头对张成道:“那人是自杀的!刀伤在前喉,右手握有飞刀。”
周泰叹息道:“他见大腿受伤已无法逃脱,为避免被俘,快速的自杀,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很强悍!”
风翼点点头道:“虽是敌人,但值得敬重。他的尸体你来处理,好好埋葬吧!”
周泰致谢。对于同样是江湖出身的对手死亡,他的心情肯定是很复杂的。
风翼嘱咐道:“城内死士定非一人,应该加强戒备!”
张成点头道:“得令!我这就派人回去通知徐悠大哥加派人手巡查!”
风翼和周泰策马向太守府而去。
到了太守府,进入厅堂见到黄其将军,风翼把斥候在南城门外的发现说了一遍,又简单的提了一下路上遇到的刺客。
黄其将军沉吟了一下,命人去请刘太守、许挥将军和东门的三个校尉。不久他们到齐之后,黄其将南门的发现和城内有刺客一事说了一遍。
黄其将军接道:“果然不出所料,南门已经发现敌踪,风校尉又遭暗杀,今夜恐怕不能太平。”
刘磐太守言道:“既然主攻是南门,北门和东门恐怕也会受到冲击,也应该加强防备,否则敌人很可能会把佯攻变成强攻!”
黄其将军道:“但是南门一仗准备怎么打?风校尉有计较吗?”
风翼拱手道:“已有应对之策。”接道:“主动出击!”
黄其将军和刘太守吃了一惊道:“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风翼言道:“敌人若行动,定然是在某个特定的时辰,首先由城内的内应在南门突然袭击,斩关落锁,打开城门,然后发出信号,南门外的潜伏军就会乘机进城。为了牵制我方兵力,他们同时会在北门和东门发动佯攻。而主力则趁着夜幕悄悄的移动到南门外,从南门集中优势兵力一鼓作气突破入城内。”
黄其将军道:“所说不差,但那又如何?”
邢道荣喜道:“我们趁他们主力调到南门偷袭他的大营,对吧?这两天净受鸟气,咱们打出去,给他们点厉害,我说的对不对?”
风翼还没答话,巩志便皱眉道:“不行!我方兵少,又不及对方精锐,贸然冲击对方坚固的营寨,不智!敌人若回师,我们只能无功而退,更是影响士气。”
风翼点头笑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此战不需大胜,只需要完整的吃掉他的一部分,就可让他痛彻心扉。而南门外埋伏的三千敌兵正是最佳选择!”
黄其将军道:“但是正如你所说,他们精心算计,南门除了那三千人,敌兵的主力不也正在向那里移动吗?”
风翼笑道:“那三千敌兵是今日下午刚刚潜伏在那里的,想来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才避开了我们的耳目。他们入夜后定然会想办法向护城河靠近。但是北门和东门的士兵调动则要迟许多,大兵调动的声音极为明显,即使是夜间的骚扰战鼓声也不能掩饰。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他们定然是在午夜之后才会行动。而这个时间差,刚好可以被我们利用!只要一举吃掉这三千人,定然比攻击他的中军大营还让他难受!”
黄其也有点动心,问道:“你有把握吗?战斗一起,他们定然知道行动已经泄露,恐怕会立刻从东门大营派兵增援,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你有把握在那么短的时间将他们消灭吗?”
风翼接道:“单凭我们南门三千人还不行,需要许挥将军支援我们一千精锐枪兵、东门的五百弓箭手、太守大人的一千亲卫队。当我们在南门开战后,北门和东门聚集百姓登城,擂鼓呐喊,以造声势,如此方有胜算!”
说完风翼默然不语,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有些颤抖。这也难怪,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在正式的军事战斗中出计策,而他的这第一计,不但风险大,而且涉及的人也太多,每个人的心思不一,这也不是黄其将军一个人说了能算的,所以很可能会被别人说是好大喜功,不切实际而否决掉。
黄其将军看了看刘太守,刘太守笑道:“此计虽然冒险,但是我很喜欢,我将一千亲卫交给南门指挥!”
黄其大喜,道:“五百弓箭手也可调到南门听令!”
许挥将军苦笑道:“舍命陪君子,我的一千枪兵立刻向南门进发!”
黄笑看了看周围的诸位将领道:“刘太守要统筹全局所以不能指挥这次出城作战。我今晚要坐镇东门,也不能去。许挥将军需要坐镇北门也不能去。看来即得地利又得人和的只有风翼校尉了。”
风翼大喜,急忙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