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一场血战。
彼此相互依偎的恋人。珍惜最后在一起甜蜜安宁的时光。
在这无声的夜色里。
代玉儿坐在衰老的代王的面前。
发现他的生命的气息在一点一滴的衰弱下去。
原来那一刹那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一般。
终究还是无法挣扎过命运的齿轮。
代王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玉儿,是父王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王再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了。从前是父王做错了。等父王一驾崩。你可以带走我们的亲卫从我准备的暗道里逃走我已经在大华给你准备了丰厚的财物。你大可换一个姓名在另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需要在这里蹉跎年华了。父王对不起你。对不起……”
代玉儿就那样看着他慢慢的说完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也许此时此刻的代王,终究知道自己无力回天。所以才忍不住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
“朕也不想要什么风光大葬,你走的时候放一把大火直接烧掉我就行了。朕就带着这大牙的王宫一同离去。”
“你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想着父王。”
代玉儿嘴角逐渐牵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死了还想带走一座王宫果真不叫什么风光大葬啊。
时至今日,他真的以为他所谓留下的东西,代砚骁不知道吗?
怕是这一切早就在他掌握之中了。
不过。
也许这些人嘛,还可以一用。
至少能保住段亦书的性命。
代玉儿有的时候甚至感谢她的父王给了她这样一副冷心冷性的好心肠。她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玉儿,你还能叫我一声爹……”
代玉儿瞧见他合上眼。
将手指放到他鼻下。
搁置了很久,鼻息微弱到消失。
大概是死了。
看着眼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着的尸体。
她静默的叹了一口气道。
“爹,早死早超生。来生不要再相识。”
把帐子拉上。关好围帘。
对着那些谨慎的宫女们开口道。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打扰父王。”
“是,公主殿下”
宫女们都勤勤恳恳地说道。
代玉儿心里多了一丝冷笑。想必这些宫女们心里还会觉得她是个何等仁慈的公主。
却不知道。这场灾祸之后有几人能留下性命?
明日,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走出大殿。抬首便看到天上的那轮弯月。有些发红的乌云在旁边环绕着。宫殿里的灯光显得很炙热强烈。愈发映衬着月光的暗淡无边。
在这沉闷的她所长大的宫殿中。一场祸事应运而生。
代王一死,大牙大乱。
她相信大华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夺下大牙的每一个地方。
而代玉儿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了。
代砚骁自以为自己是何等的优秀。却不知道代王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
他绝对不可能成为优秀的王。
就凭他敢把长云侯这头猛虎引诱到大牙的腹地。云夜之城或许将成为大牙这个王朝的墓地。
代玉儿从来都不在乎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以及这大牙的一切。从前她什么目标也没有,便听从命运的召唤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可谁让她遇见了一个此生不该遇见的人呢?
“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有宫女禀报道。
“请他进来。”
代玉儿朝着摄政殿去。
……
“大牙国师,晏相知。”
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子盘腿坐在不知道什么的佛像面前的蒲团上。
并没有因为此事旁人轻佻的话而表现出什么异样?
段亦书身穿紫袍,面色冷凝。
其实很早之前就与此人有过交锋。
但那时候还并不是交战敌对双方。或许彼此之间还有惺惺相惜。
现如今他抱拳在这看着他,为的是断绝代砚骁的后路。
“段少爷何必要背叛大牙,二王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虽然这晏相知也算是一个天赋卓绝的男子,但偏偏脑子不太好使。
“晏国师此话说出来就是好笑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牙人,更遑论背叛,说来也甚是有趣。倒是晏国师,明明是大华人,偏偏扑在大牙,为代砚骁的鹰犬,莫不是忘了当年贤文王救下你的恩情?”
段亦书摸了摸肩膀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
实在是觉得有些讥讽。
谁能想到大牙权倾一时的国师晏相知曾是先贤文王的帐下文书呢,先贤文王也是效命战场,常年在南疆驻扎,并曾救下过许多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
其中就包括彼时年幼的晏相知,晏相知因为天资聪颖,得到贤文王的重用和培养,并且请了天下名士为其授课,晏相知接受了最好的培养。最好的教育,甚至贤文王还亲自教导他武术和兵法。而后因为晏相知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贤文王也没想到要把晏相知留下来。而是送他去最好的道观清修,修身养性。
晏相知就此跟随道士云游,而后到了大牙。
那道士去世后,他却在大牙借着那道士教授的道术一步步攀爬,结识一个又一个官宦,然后名声大作,王族人屡屡都以与他结交为荣。他以周易为卦象为算,然而自谓是算尽天下事。
徒惹一身罪孽。
譬如如今的云叶城的百姓们,他们并非因为这无所不在的冰雾而中毒。
他们所中之毒乃是由于云叶城水之源头在于玉龙雪山下的一处千年寒泉,与大牙龙脉息息相关,代砚骁并非大牙正统,意图篡位,于是便想要强行得到大牙龙脉象征的千年寒泉,自代王病重,便每日命人凿冰取泉。这千年寒冰岂是随意能够凿穿。
所以需要用养毒蛊之人的鲜血每日静滴而下,只希望水滴泉穿,能够得到真正的泉水。
只是这养毒蛊之人的鲜血进了水之源头,所有人便都喝着这水,自然日日蛊毒也就进了他们的身体里,于是他们才会日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什么也不知道,没有思想的活着。
这玉龙雪山泉水露出来都化成了雾气,于是这里的人除了贵族喝的水不是泉水过来的,尚能保存几份理智,这些百姓乃至士兵们和一些猎兽们都陷入了无法控制肢体的境况。
代砚骁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可是谁也想不到国师晏相知却是助纣为虐的最大主事。
晏相知这时才睁开眼,他相貌清俊,神情高洁,又是道袍加深,免不了在旁人眼里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
他眸中闪过诧异的光,显然是对段亦书提起贤文王而感到吃惊。
“二王子调查过你,你是一名山野长大的少爷,孤寡母去世后,因着饥荒流离失所。而后被大华刑部侍郎余跃收养,而后叛出师门,刺杀大华皇帝,刺伤淮阴公主后被长云侯派人追杀至大牙境内,为代国公主所救。其中和贤文王府的联系,无外乎是为了大华长乐公主刺杀了贤文王府世子长黎。你与贤文王府只有仇恨,我与贤文王的恩情似乎也不能成为和你吐露实情的筹码吧?”
晏相知神情冷淡,夜风徐徐而来,寒风彻彻,段亦书只觉得冷了不少。他却好像毫无感觉。但仍旧不冷不热的说道。
“晏相知,你既然承认你与先贤文王有故旧之情,却怎么不护着长黎那孙子?”
段亦书兴许是觉得站着有些累,纵身蹦了蹦到了那高柜子上,低头似笑非笑的开口。
“并非故人之子,鱼目混珠,活该!”
晏相知说话毫不客气,神情更是冷漠至极。
段亦书听了才有些失望,低低的“哦”了一声,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莫名的在灯光下可爱的像是小扇子,当真多了几分落寞之感。
晏相知原本没想到段亦书怎么做出这幅小儿姿态,又偏偏瞧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生的器宇轩昂,眉目俊朗,又偏偏这般不成气候。做出小二娇态,叫人头皮发麻。
晏相知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先前晏相知坐在那的时候段亦书还没有感觉,等到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的光,他才发觉晏相知还是个大个子。
他仰起头来也是一笑,不过也就是邪笑肆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月牙玉佩,骨节发白,把玩着玉佩,清澈的眉目里神情晦暗不明。
“晏相知,你可认识这玉佩?”
长相俊美的道袍男子腰间还有一块半满月的玉佩。
这月牙玉佩和他腰间玉佩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晏相知听了段亦书的话眉心蹙了蹙。然后伸手摘了他腰间的玉佩,又强硬的把他的玉佩拿过来。
珠联璧合。
不外如是。
“你再好好看看我?晏相知,我像不像你书伯伯?”
他再看段亦书这邪笑肆意的脸,忽然想到了曾经他在贤文王长书身边的日子,那时长书的样子似乎比此时的段亦书要成熟不少。又想到那时贤文王似乎并不愿意回归王府,只愿意在山野当个教书先生。
联系到段亦书的身份。
他愕然一惊。
“你才是真正的贤文王世子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