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请求援兵!”格里高斯闻言“砰”地一下挂断了电话,胡乱两下系好外套纽扣,卧室里睡袍半露春光遮映的侍女忙是收起了秋波媚眼,晓得这时候可不是什么撒娇时点,扰了大人的军国重事,分分钟丢到军妓女营中去。
没人会在凌晨四点钟被吵醒感到快乐,更何况是一连串的坏消息夹杂地把睡意全部吓醒。格里高斯在所罗门家族算得上是个实权人物,公职挂着钢铁城驻联合军二级领事,顶头上司就是大名鼎鼎的汉克·普林斯,后者在克利夫兰旧城废墟里受伤后便弄个清贵衔“养老”去了,一应大权都放给了格里高斯,盯着这份每季度纯利创收就能有十来万的肥差的人能排满一个步兵营。随便来点差错都能给有心人放大,更何况是丢掉一个州际公路哨镇这种大疏忽?
“给我接联合军总部……”格里高斯衣冠不整地冲进通讯室,参谋刚拨下转盘电话就被按住。“不,接联合军第23步兵团B营F连的格瑞姆中尉。”
这种时候得是自家人才能放心,篓子捅出去要是比军衔更值钱,这谁吃得消?格里高斯想道。
电话很快接通了,想必电话那头也是莫名其妙从被窝里扯出来。格里高斯清了清嗓子,严厉道:“是格瑞姆吧?是就好,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处理一下,噢,就是让你的小崽子们出去拉练拉练,军情报告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电话那头的军营里,格瑞姆·所罗门强忍着没打呵欠,一脸阴郁地听着族叔吩咐,暗想:吗的你干的破事让我来收拾?但嘴上仍是恭敬回道:“明白明白,一点小事,您放心好了,午饭前给您办妥。”
几个流民,每年不晓得抓、杀多少的垃圾,要的到这么夤夜来访?族叔真是活回去了。格瑞姆吐槽着。
“那好,是韦纳特镇吃了埋伏,你带一半人去,用我直属的运兵车去,动静小点,这次打完回来,我保举你升到营长,下次钢铁军有名额,我大力气保你!”
进钢铁军?!格瑞姆一个激灵,只要是在大湖工业区里吃这碗饭的,混进了钢铁军,那就是装备军饷消受不尽,除了海德拉那种荣誉军官没实职那种,一个实权钢铁军官不比升进黑墙公民简单一丝!真能这单子干成,把手底下人全赔进去也在所不惜!
格瑞姆“刷”地双脚并拢,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放下电话即是匆忙穿好军装扣上武装带,叫来警卫兵,命令道:“把连里所有可靠的人全部紧急集结,十分钟后在驻军司令部外的二号停车场集合!”
“告诉小伙子们,打仗挣钱的时候来了!”
……
西蒙自然不知道远在芝卡城外的联合军已经开始行动,当然就算是西蒙知道也多半是嗤之以鼻。作为一个在战前最精锐部队里服役过的老游骑兵,在废土中又与钢铁军并肩作战过的海德拉战士,区区联合军,在芝卡废墟啃一个半改造堡垒尚且头破血流的军队,
西蒙有何畏惧?况且他的目标,就是连皮带肉把韦纳特哨镇和援兵,一起吞下!
管它撑不撑破肚皮,先吃进肚里,再论其他!就算是吐,也他吗的磨掉层皮再吐出来!
西蒙看了看表,显示着凌晨四点五十六分,距离进攻开始已然过去了有约半个点,马尔科的突击队仍然受困在镇子石墙附近难以寸进,算得上可喜的战果即是拔掉了镇子西面所有的机枪掩体,想要再进一步则被哨塔火力压制地死死的。
西蒙审慎地注意着韦纳特镇的枪焰火光,眼睛牢牢注视着位于镇西南部的炮位,以及在镇子东面,离石墙最近的小观察塔。那是一座高标号水泥修起来的、但没有哨塔高、呈盒型的小碉堡。西蒙直觉认为观察站在整个防守布局中是一个脆弱之地。
西蒙为了筹划这次攻击,事先展开了多次侦察,包括昨天白昼里进入韦纳特镇的货车队路上遭受的袭击也是西蒙有意引导。在无孔不入的海德拉眼里,没什么渗透不了,没暗中搞点什么炸弹破坏纯粹是西蒙有另一层企图罢了,磨炼磨炼手头刚来的新紫雨披,直接以残酷战斗淘汰掉残次。
而那座小观察站与韦纳特镇核心防御圈——四座哨塔交叉火力,是被分割开了一区域的镇子平房,也就是说有一队人闯进平房区,主哨塔与这座观察站的联席会被切断。不过主哨塔在战斗中也一直在向通往观察站的小路开火以保持威慑,留下了增援的可能性。不过尽管如此,只要进攻方舍得扔下足够多具尸体,吃下这个观察站,再作为跳板进一步孤立镇东面哨塔将不是难事!
抓住战机,西蒙怎肯错过,当即拽过打冷枪地不亦乐乎的彼特,揽住他后脑勺说道:“你和你爹,带二十个人,朝着那点路,对,就是我指的那条路,往东面占掉那个碉堡,然后守住哪里。”
彼特重重“哼”了一声,临走前不料被西蒙拍了一下。
“其他人死了就死了,你和你爹给我好好活着!”
彼特深深看了眼越来越陌生的西蒙,叫上把弹链缠得满身,成了一副黄铜盔甲的乔纳森老爹,飞奔着冲下弹片横飞的血肉山坡。
彼特以娴熟的低姿冲锋从一个弹坑跃到下一个弹坑,绝不与其他人站成双人或者更大的队伍,以免得引起注意。哪怕是迫不得已要中途避开火力封锁线,也会谨慎巧妙地隐藏在尸体后,在黑夜中灵活的有如一只黑猫,这是战争教给他的本能。
相比起敏捷的彼特,乔纳森老爹直截了当地多,全身披挂着的弹链像是一层甲胄,助他挡过好几次攒射,点50机枪强大动能竟然没能使这条莽汉止步一次,就算是真的打中了,对乔纳森而言也着实不算什么,捱一次烙条就又是一条龙精虎猛的大汉。
父子二人前后冲进了突击队位置。马尔科见援兵来了,也不管才来了寥寥几人,当即是手往前一扬,指着观察站二楼窗户伸出的枪焰。说道:“彼特,你速度快
,我给你掩护,你看能不能扔个大满贯出来。”
“小意思。”彼特二指一划额角,接过马尔科递来的“大满贯”,这是五颗破片手榴弹一起捆在一支木柄手榴弹上的产物。透过沙袋的缝隙扫过一通。
“你准备好了就说,或者我换个人来。”
“行了。”
“那我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话音一落,马尔科比彼特更快探出头出,大叫道:“掩护射击!”方才还被压在石墙后动弹不得的突击队立马全员蹲起,手上步枪毫无吝惜地朝着观察站抛洒着子弹。一道黑影倏忽窜过,险之又险地逃过了绞杀过来的火网。
“啊啊啊啊啊!”惨嚎声响彻夜幕。为了这一下掩护,仅剩的突击队被注意过来的哨塔机枪打中了一片,这纯是点50子弹,击中便是断腿断手。马尔科看也不看同伴,只咬着牙射光了最后一个弹匣,叫道:“换弹匣!”这才趴回去。
这一趴,马尔科顿时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乔纳森浑身冒着被点燃的子弹喷出的明焰,狂吼声隐隐盖过了抱着的那挺锯断勃朗宁,而远处射来的弹雨只是一阵毛毛雨,淋透了他。突击队唯一的一挺机枪执着地扫射着一个方向。
“艹,这两个疯子……”马尔科张嘴吐了口血沫,匍匐着扭动换位,而那些挨了子弹的突击队员渐渐地不再哀嚎,是有带急救针,但上千元一针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太多流民的生命价值本身。
在这个血肉磨坊里,没有谁不是原料。
“轰!”彼特抱着头,如同是踩着炮弹落点一般摔进了弹坑中,额头一股温热,咸腥味道在嘴中泛起,但他只是坚定地看着近处,高高耸立的漆黑观察站。
“来啊,来啊……”彼特默念着,拧开了木柄下面的盖子,拽出陶瓷坠子,导火线缠在手上,觑着一个空当,扒着弹坑边缘滚了出去,瞬息之间挺身而起,坠子一扯就是扬手一送!
“轰隆隆!”巨大的震动甚至让西蒙的瞄镜歪了一丝。他赶忙垂下瞄镜,隔着如此之远,西蒙也看见了镇子东边冒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焰火,他忍不住一锤沙地,叫好道:“漂亮!”
“发信号给南边,动起来!趁着镇子援军去了东边,马上杀进去,我要完好地把那两门迫击炮拿到!”
西蒙轻点太阳穴,在这个距离,心灵序波已是不太清晰,但一段简短指令是绰绰有余的。微光视野里望见了镇子南边快速移动的重重黑影。西蒙想了想,对着穆凯尔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手段不要看出是海德拉出没过,拿到迫击炮!”
穆凯尔颔首,眨眼间隐没不见,西蒙上齿碰着下齿,自始至终,他一枪未发,也明白,在错的一边,注定许多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