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把目光放到城墙外，那无比庞大的兽群比起城内逃命的平民一点也不差，甚至因为体型原因，这兽潮看起来比数十万人所形成的大潮还要壮观。
魔兽们向城墙狂奔着，无论身旁有多少同类倒下它们都不曾有半点胆怯。鲜血的味道反而激发了它们的野性，让它们愈发想要用利爪和牙齿撕扯开城头上人类的躯体。
福特先前在新兵睡房的时候曾向其他新兵借过一本魔兽图鉴当做睡前读物，所以能够轻易的认出兽潮中的魔兽大多只有一阶。
尽管如此他也丝毫不怀疑，只要城破，他们这些士兵顷刻之间就会被兽潮完全吞没。
不用人说，他就自动上前，帮助霍尔转动起绞轮来驾驭弩车。
这台长近五米的弩车威力够大，但控制起来也十分费力。福特和霍尔两个人全力转动绞轮搭载箭矢，竟也快不了多少。
咔哒！
机簧发出脆响，代表箭矢已经就位，可以发射。
“我来瞄准！你负责发射！”霍尔说了一声，转动起弩车上另外两个控制高矮左右的把手。
三两秒的时间，弩车已经瞄准了一种福特极熟悉的魔兽，锯齿鹿。
嘭！
不等霍尔发令福特就扬手狠狠按下机关。
嗖！！！
两米长的箭矢刮动风声，直奔那头锯齿鹿飞出。但因为福特不懂风阻和预判动向这些东西，箭矢在射出去大概百余米的时候逐渐偏离了目标。
好在，魔兽实在太过密集，这箭矢虽然没有射中那头锯齿鹿，但将旁边一头风虎和炮弹猪贯穿，最终将另一头锯齿鹿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霍尔对福特不听口令虽然有所不满，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说这些。二人继续转动起绞轮，准备下一发弩箭。
“这弩车实在太笨重了，攻击范围也实在有限。”福特皱了皱眉。
一提起古代战争，他的心里就会想起投石车。福特刚才登上城墙的时候看了一下，城墙上最大的防御兵器就是这弩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压根就没人造出投石车。
城头的弓箭手有两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已经通过考核的一阶弓手。他们射出的箭矢都足够精准，力道强劲。
唯一不足的就是耐力。
多数弓箭手在射出二三十支箭之后速度和力量都逐渐降了下来，相比之下卡米虽然射击的速度相对慢些，因他能同时射出好几只箭矢，击杀魔兽数量远不是一般弓箭手能比。
没用多久，旁边身为第八小队队长的撒加射杀的魔兽数量就追了上来。从小就成为猎人的他，耐力也远超常人。
当然，福特正全力与霍尔驾驭弩车，没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
城墙正中，一个身穿骑士铠甲，国字脸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一脸忧色的望着前方兽潮。
他叫科林，三阶骑士，是目前这场守城战的最高统领。
“这帮只会添乱的平民实在可恨！”科林握着的骑枪狠狠插进城头。
谁能想到，外领最高统帅竟因为民众骚乱，在战斗已经开打了二十分钟的时候还没有赶到战场！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虽然城头两千弓箭手不停歇的射出箭矢，给魔兽造成了大量伤亡。但这些对那庞大的兽群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兽潮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城墙靠近着！
“幸亏兽潮来袭的消息早在十几天之前就到了，否则箭矢数量都是个大问题。”
科林侧过脸，看着不断被士兵们搬上城头的箭矢，内心稍定。
咔！！
“我不想死啊！！！！！”
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距离城墙三百米的一座瞭望塔轰然倒塌。上面那五名士兵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就跌落到兽群之中直接被踩成了肉酱！
看见这一幕，科林的脸色变得铁青。
“盾卫部队准备！随我出领！”
他大喊一声，转身下了城头，坐到他那匹同样披着盔甲的心爱战马上。闭上双眼，随着时间脑中计算着兽潮与城墙之间的距离。
城墙上，原本正与福特控制弩车的霍尔听见科林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盾牌和战锤。
看见霍尔的动作，福特就知道他要和盾卫部队一起出城正面抵挡魔兽大潮，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
那兽潮依然无边无际，霍尔这样的新兵冲下去怕是会像一根针掉进大海，连泡都不会起一个。
“你还是新兵啊！没有必要跟盾卫部队一起出城！”福特急道。
霍尔笑着，手腕转了转抡了两圈战锤。
“我已经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一阶盾卫了。如果不是因为兽潮，现在都该到盾卫营报到去了。”
福特不解：“那你也没必要……”
“有必要！”霍尔正色道：“凯尔领的城墙坚固，却也抵挡不了多久魔兽的冲击。有盾卫阻挡，可以给城头的弓箭部队更多时间。守卫凯尔领是我的荣耀，即便战死在这里，德文凯尔大人的荣光也会将我引向荣耀之间！”
“你这……”
福特不明白，也没办法明白，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霍尔为何会有如此决心。
如果是上辈子见到这样的人，或许他会把对方当成个笑话，说他被人洗脑了。但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福特怎么也笑不出来。
“盾卫营！出战！”
这时，兽潮距离城墙已经接近二百米，随着科林的号令，士兵们将城门打开。
五千人的盾卫营迅速整齐队列，随着科林出城。
福特转头看向城墙前方，科林已经出了城门，等待着盾卫们全部出城。
战马似乎知道大战在即，稀溜溜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分的蹬踏着地面。
很快，五千盾卫全部出城，外领大门轰的一声关上。
“冲锋！”
科林长枪一指，手上缰绳猛然甩动。
战马咆哮，全力冲刺。
人，马，枪，在这一刻仿佛融为一体，城头上的福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看着一个光团直接冲进了兽潮。
冲入兽潮的科林恍若战神，兽潮中的一阶魔兽根本无法抵挡。
枪影不断闪烁，收割着魔兽们的生命。
盾卫们没有骑士的速度，手中的盾牌阻挡魔兽前进，链枷与战锤捶打在魔兽身上，碎骨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穿着的铠甲样式都差不多，福特已分辨不出哪个是霍尔。
他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迅速升温。
能量点从3变成1，系统面板上未知剑法迅速删除。福特的力速属性重回1.8和1.5。
绞轮迅速转动，一支支巨大的箭矢从弩车激射而出，配合城下的盾卫们屠杀魔兽。
……
两小时后，当外领统帅佩吉终于摆脱人群来到城头，看见的是城外的血海。
血海之中魔兽与人类的残尸混合在一起，已无法分辨。
第一次兽潮终于退去，代价是一名三阶骑士与五千盾卫的性命。
这代价对外领来说实在太过惨痛，整个外领的士兵加上新兵营那帮菜鸟也才两万，这一战就直接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
更不要说损失了科林这个外领中实力仅次于佩吉的三阶骑士。
福特靠在城垛旁边，皮外套的扣子被他解开，里面的麻布小衫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像是刚刚泡在水里拿出来。
在盾卫仅剩下三五百人的时候，福特终于看见了霍尔。但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就连再控制弩车射出一发箭矢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尔死在城墙前。
“荣光，那狗屁东西管什么用，活着的人会有几个记得你？”
想起那些面对魔兽连抵抗都做不到，只会拼命逃跑的人们，福特心中为霍尔不值。
瘦高的卡米坐在福特旁边不远处。
尽管他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福特也知道他在流泪。毕竟，他和霍尔是朋友，过命的那种。
福特转头，看向正用布条把手和弓缠在一起的撒加。对方像是感觉到福特的目光，转过头来冲福特点了点头。
“洁西卡小姐，您来了。”
佩吉的声音响起，福特把目光放在石阶口。
果然，身穿着修身皮甲的洁西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情况怎么样？”洁西卡对佩吉问道。
佩吉摇头：“死伤惨重，如果还有同样的兽潮外领将不堪一击。”
洁西卡向前走了几步，被城墙外的惨烈景象吓得不轻，略显粗糙的脸蛋因情绪激动而变成红色。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低声道：“我会从中领调来五千骑兵供你调遣，另外，从中领征收一千金币，用作安抚伤亡士兵家属。”
“多谢小姐。”佩吉诚恳的低头。
“钱？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人命！”
福特靠着城垛，冷眼看向二人：“不对，应该说在你们看来，只有你们的命是钱换不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洁西卡有些恼了。“我们什么时候不珍惜士兵的命了？”
“他说的没错！”卡米站了起来，冲着洁西卡嚷道：“珍惜士兵？这话说出来骗鬼的吧？！我们与魔兽拼命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站出来假惺惺的出些金币就完事了？！！”
“闭嘴！”
佩吉就要上前修理卡米，被洁西卡拦了下来。
“算了，这也确实是我们的过错。”洁西卡有意无意的看了福特一眼，继续道：“身为统帅，该始终和士兵同在战线上才对。”
卡米不在说话，怔怔的望向先前霍尔战死的地方。
“福特，我们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陪我聊聊天怎么样？”洁西卡突然问道。
“好吧。”福特点头。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新人类天赋让他能感觉到无数还未成形鬼魂的悲伤，浓烈得让他感觉快要窒息。所以听洁西卡这么说，他也不管卡米等人会怎么想，起身跟着洁西卡顺着石阶走下城墙。
洁西卡在前，福特在后。
二人就这样顺着大路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平民们大多都挤到中领大门附近去了，往日喧嚣的街道显得格外凄冷，地上偶尔几具被踩踏致死的尸体又为其填上了几分恐怖与怪异。
“你觉得，凯尔领怎么样？”洁西卡突然问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