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业愣在了原地。
将近三丈高,两丈宽的太湖石,虽然中间满是风孔,但重量也达六万斤,轰然倒下之力,就算是铜筋铁骨,也会被压成铁饼,更别说是人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距离朱立业最近之人,也在三丈之外,无法在倒下之前,将朱立业从巨石之下救出来。
站在城楼上的鲁国公,整个脸都黑了。这太湖石是他花费两百万两人,耗费三千人力,耗时半年运到京城,来给皇帝祝寿的,而且在安置之时,他亲自在现场监督,怎么会忽然倒塌了呢?太湖石名贵之处,在于风洞与孔穴,风吹过之时,宛如丝竹,为了不破坏石孔,他特意用黄泥将孔穴堵住,莫非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破坏了太湖石的平衡?
可为何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陛下揭礼提字之时,轰然倒下。
他联想到了刚才那一声短笛声,必然是有人从中作祟,利用笛声触发了石中的机关,导致巨石中心偏离,从而倒塌。
鲁国公直觉告诉他,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朱立业却不为所动,双手猛然托举,天地之间,狂风骤起,朱立业身形暴涨,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将这块巨石头拦在了将倾之时!
万钧之力!
鲁国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通象高手,都未必能躲得过去的太湖石,竟被朱立业以一己之力,拦在了下面。
这还是人嘛?
鲁国公心领神会,俯身跪倒,“陛下乃天帝下凡,神勇无双!”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情景震撼到了,如果说朱立业夺取皇位当年还存在争议,今日他展露出来的实力,不亚于天人之境。百姓纷纷跪倒一片,齐喊,“吾皇乃天神下凡。”
倒是老将薛怀,看出了朱立业虽然施展全部修为,但依旧有些吃力,他连吩咐众虎卫,“救驾!”
太湖石之力,岂是几名护卫能拦得住?就算他们钻到石下,也无法让朱立业脱身。
朱立业虽然料到,会有人破坏这次寿宴,而且也在场内布下天罗地网,就连惊神阵,也是随时发动,却没有料到,潜伏在暗中的敌人,竟会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他每向后踏一步,地下便映出一个凹痕。
如今有朱立业撑着,若他卸去力气,整座万寿宫将这块巨石压成齑粉。现场所有人乱作一团,有人准备逃离,但心有顾虑,现在是陛下在下面,若自己跑了,以后仕途怕是要完蛋。
朱立业喝道,“朕,死不了!”
他每往后一步,太湖石倾斜一分,以一人之力,对抗这天生奇石。
就在这时,忽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喊道,“朱立业,你可知罪?”
说话之人,一身淡黄色衣衫,飘然落在他身前,正是光明神教东方暖暖。
朱立业兀自抗衡巨石,他冷笑道,“朕何罪之有?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朕正等你们来此,想不到你们亲自送上门来,其他人呢,一起出来吧。”
东方暖暖道,“不急。当年你忘恩负义,将我光明神教赶尽杀绝,又背叛了书剑山,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送你去与我死去的教众团聚。”她一指万寿宫城楼上诸人,“你们都得死。”
朱立业忽然狂笑不止。
“朕等的便是今日!”
说罢,数十道惊雷,猛然从地下惊起。
大地震颤。
“地震了!”
广场之上,登时乱做了一团。
赵拦江最先生出感应,“是惊神阵。”
无数天地真元,似乎潜伏在京城之下,顷刻间破空而起,将整个皇宫前后笼罩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变得黑暗起来。百姓再也没人看热闹,纷纷向四处逃窜。刑场之上的萧金衍见状,对轩辕一刀说了句“对不住”,点了他穴道,便冲了过去,准备救出李纯铁。
还未靠近,就感到两道凌厉的剑气,向他后背刺了过来。
正是那两名通象境的高手。
萧金衍早已有准备,三道弦力尽出,根本没有理会两人,使出全部力气,劈断了捆绑李纯铁的柱子。就在他将李纯铁抱住之时,两道剑气距他不足三尺。
噗噗!
两名通象高手,忽然驻足不前。
喉间,被两道气箭,穿了个对穿。
从上午之时,萧金衍便暗中在广场之上,以箭公子的独门箭术,隐匿了两道箭气,对准了行刑之处。而萧金衍冲向李纯铁,引来两名高手击杀之时,两道无形箭穿破空间,刺中了两人。真气之箭,他之前用过,但一次对付两名通象高手,这还是头一次,他只能冒险一搏,幸运地是,他赌对了。
十丈之外的虎卫,他们职责是确保李纯铁行刑不会出差错。在万寿宫前发生巨变之时,他们本想去救援,却被上级给拦住了。眼见有人劫法场,众人毫不犹豫,纷纷扯出兵刃,向萧金衍四周围了起来。
整个广场之上,大小通象高手十几人,知玄高手将近百人,只要将他困住,便是肋生双翼,也难以逃出生天。
萧金衍早有防备,将蓝悠悠那处拿到的霹雳弹引信按下,扔在了地上。
轰得一声。
爆炸声,带起一片气浪,将众人阻拦了片刻,紧接着,浓烟四起,将四处扰得目不能视。
萧金衍不敢大意,将李纯铁背负在身上,以内力开路,将四周逃窜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趁乱向皇宫东南处逃去。
……
将近百名大内高手纷纷入场,将东方暖暖围在正中央。
朱立业又向后踏出一步,只有三丈多远的距离,但身有万钧之力,他每退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但这百人足以将东方暖暖拖住,让她无法偷袭或施难。惊神阵正在启动,距离真正发动,尚有片刻功夫,这是朱立业用来对付书剑山的手段,他不能轻易施出,他也知道,真正的危险,正隐藏在暗中。只要拖延片刻,这块石头,根本奈何不了他半分!
东方暖暖道,“想不到,二十年来你笼络了如此多的通象高手,有些出乎我意料。只是,他们武功虽是通象,但功法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付寻常人可以,但对付本座,尚且差了些火候。”
朱立业冷笑,“你可以试试。”
“不必试了。”
这时,一个身穿僧袍的疯子不知如何,闯了进来,大喊道,“天道降临,你们都得死!”
待众人看清来人,奇道,“宋侍郎,这位不是贵公子嘛?”
宋义雪望了疯子一眼,又看到数十丈外,“宋仁骰”与十余名赤骑军,正缓缓向这边走来,也未见他们有所动作,所经之处,周围三丈之内的禁军、侍卫以及宫娥太监,如被人抽去了性命,躺在了地上。
他冲疯子道,“孽子,还不快些离开?”
疯子喊道,“孽子,还不快些离开!”
宋义雪冲了上去,随手给了他一巴掌。疯子也不管不顾,反手给他一巴掌,笑嘻嘻道,“疼不疼?”宋义雪气得浑身冒烟,不对,这两个,哪个是自己儿子?赵拦江看到“宋仁骰”等人,心叫不妙,握住了手中金刀,暗中聚起真气,以应对随时而来的不测。他知道,这些守剑人的厉害,若在隐阳,凭借隐阳大阵,他或许可以与其中一人有一战之力,但在这里,十几人齐出,能在乱中活下命来,已是幸运。
不断有人死去。
护卫、禁军等人,看到这些人身边发生的怪异之事,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他们身上的邪气逼近,送了性命。也有不怕死的忠勇之辈,举起兵刃向他们冲去,还未靠近他们身前三丈,整个人便倒地不起。
死亡,最能生出恐惧。
他们是效忠皇室的死士,但在死亡面前,在无畏的死亡面前,忠心一文不值。
百名通象高手,不断缩小圈子,将东方暖暖逼到了绝路。
东方暖暖依旧面无表情,质问朱立业,“若当年你兑现承诺,或许神山不会迁怒于你,可你贪得无厌,那就别怪天道无情。”
朱立业道,“什么狗屁天道,若你有机会成为天道,还会屈身于他们?”他大声喝道,“将这妖女拿下!”
百名通象境高手抽剑,百剑如一,按站立方位,形成了一道剑阵。
江湖之上,一名通象境,可在一方开宗立派,成不亚于八大门派的势力。然而皇宫之中,百名通象境,甚至在江湖上连名号都没有。这便是皇宫的可怕之处,也正是如此,所有的江湖派系斗争,各大门派立宗之源,都会远离京城。
因为,京城气运太过于强盛。
而皇宫正是气之所聚。
在这里修行,一日千里。
“宋仁骰”带领的守剑人,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了万寿宫前。
他望了一眼众人,对东方暖暖道,“他们的境界,不纯。”他指了指人群中最末位的一名“赤骑军”,“十五,你来。”
那叫十五守剑人,从腰间缓缓抽出了破旧的铁剑,铁剑之上,早已锈迹斑斑,似乎许久没有拔出来过,他动作很慢,表情木讷,将长剑指着那百人道,“我只出一剑,你们接下我这一剑,我饶你们性命。”
这些皇宫剑客,已是人间顶尖高手,面对此人挑衅,丝毫不乱方寸。他们知道,为了这一天,陛下等了二十年,敢在今日闯入皇宫闹事之人,手段也是了得,众人齐齐出剑,面向守剑人十五。
守剑人一剑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剑气纵横。就如一个厨子,很自然的切块一块豆腐一般。
一剑之后。
百余名通象高手,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人头从躯体之上分离,没有鲜血,也没有撕喊,一切仿佛是水到渠成。
不光是朱立业,就连在城楼之上的百官,面对这种触目惊心的现象,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经历过这等诡异之事,这些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朱立业已退到了巨石边缘。
只要再一步,他就从万年侯的重压之下脱身。
十余名守剑人齐齐转过了身体,面向朱立业。
这才是他们的目标,也是他们进京的目的。
奉剑尊大人之命,诛杀大明皇帝,迎接天道降临。
所有一切阻拦他们目的者,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百余名尸体之间,忽然有个人爬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喃喃自语道,“这剑,有点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