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四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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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来估计旁人都不肯相信的,吕后养这个女儿,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这姑娘简直就是跟她那儿子刘盈有缘分,每次都在关键的时刻出现,硬是帮那刘盈挣到了这太子之位。

  姑娘十二岁那年,正是立储的时候。竞争者有二,一是皇帝刘邦的长子,庶出的刘肥。另一个,是吕后的儿子,嫡出的刘盈。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大汉朝的主心骨、神机妙算的张子房张大人竟然也跟着起哄。张大人说自己岁数大了,打算收一个关门弟子。

  本来,已经内定好了,是刘肥的长子。

  可是,吕后使了点手段,让张大人先看见了正在给《老子》做注解的“小人参”。

  张大人顿时来了兴致。他修的是道家,并在道学的基础上,延展出了兵法、韬略,所以,要学他老人家的智谋,先要抛开俗世智慧,坐入此道中才行。

  应该说,“小人参”还是很有灵性的,张大人几个问题下来,立马觉得孩子不错,比刘肥那个看着聪明、其实什么都放不开、搁不下、又喜欢争强出头的儿子要有慧根的多,当时即可就改了主意。

  两个月后,太子的册封诏书下来了,“小人参”也正式成为张子房的学生,直接搬到了他的府邸居住。

  于是,刘氏宗亲中就有了这样一个流言,吕后从街上捡回来的那小丫头,确实是山上的人参精变的。为了感谢吕后的不炖之恩,所以才为她出谋划策。

  又过了两年,宫里的戚夫人得宠,又有子如意。皇帝陛下甚是喜欢,日子久了,也就动了换太子的心思。

  张子房对皇后吕雉说:皇帝陛下这会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恐怕底下的大臣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事儿想要解决,得请到四位当代著名的高士-“商山四皓”。德高望重而又品行出众的人从来都掌握着话语权。皇帝一直想请,可是就是请不动。

  张子房说:如果皇后可以说服他们,就能利用舆论压力,把换太子这事儿顶回去。

  于是,刚过十三岁的“小人参”又出马了。

  据说,这妹子套用了屈原的《橘颂》,独立创作了一篇不足百字的词赋,名为《春松》。

  这姑娘把四位老大爷比喻成冰天雪地中苦候春到的寒松,老而弥坚,心怀天下。纵然前路艰难,也要让这世间清平、百姓安居。

  而太子刘盈,自然就是那得到松树庇护的松鼠,以松子为食,定然是一代明君圣主,尧舜禹汤。

  其实,这赋写的到底咋样,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千穿万穿,高帽子从来不穿。

  她这篇诗赋,再加上万两黄金,忽悠的四位头发雪白的老人家热泪盈眶,立马就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出山了。

  当皇帝看到四位八十多的老人,器宇轩昂、衣冠楚楚的站在太子身后的时候,顿时觉得时移世易,人心所向,换太子之事实在不宜强行。

  易储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对于这个结果,应该说,吕后很开心,整天笑的跟个千手观音似的。

  而庄篱小姑娘,很不开心。

  说白了,就是瞎矫情。

  这世间,有人为了名活着,有的为了爱活着,也有那个别份子,偏偏是什么都不图,但求“风骨”二字。

  庄篱估计是修道修的太久,把脑子都修糊了,居然认定了自己就应该是那松柏,而不是娇柔的女萝。

  人啊,终究还是争不过命去的。

  汉、匈交战于平城,汉朝战败,提出和亲。皇帝老子本来要嫁的是亲生闺女,也就是吕雉生的嫡公主鲁元。

  可鲁元公主早有婚约,那准驸马和鲁元公主还是青梅竹马,说好今年一开春儿就嫁过去的。

  鲁元听到和亲的消息,就在未央宫的兰台上撞了柱子。

  没死,疯了。

  庄篱姑娘一看,谁都没告诉,牵着匹马就出了长安城,飞奔到平城。对刚刚从匈奴包围圈跑出来的皇帝陛下说,自己愿意代替公主殿下出嫁,保我大汉朝四十年内边关无战事。

  皇帝陛下据说是热泪盈眶,差点没拔剑砍了她然后最后拗不过这妹子,同意了。

  阿狸听到这里,摸摸下巴,总结了一下,觉得皇帝陛下的脑壳一定是有问题的。

  阿狸又想起来,皇帝刘邦看阿狸那一眼,很是诡异。简直就像是大房夫人看见小妾给自家老爷生了个老来子,想发作,却又怕丈夫怪罪一样。

  阿狸猥琐的想到:莫非,这庄篱其实是吕后和别的男人的私生子来的,咦嘻嘻嘻嘻嘻嘻!

  阿狸一边脑补,一边听樊绣衣身边的人讲这段故事,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西瓜籽儿收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种出小西瓜来。小西瓜成了大西瓜,大西瓜再生小西瓜,这样没有几年她就发财了。

  樊绣衣在这个军营里是老大。他从小喜欢鲁元公主,虽然后来鲁元跟别人在一起了,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情意总不会变。

  他知道,庄篱这次是给自己的白月光当了替死鬼,所以拍着胸脯保证,定会护她周全,而且衣食供应半点不比宫里差。

  再后来,皇后吕雉派人从宫里给她捎了很多日常用的东西和精致的吃食,阿狸这日子就越发滋润了。

  没两天,阿狸那小脸蛋就从干瘪的花生仁变成了刚扒了皮的荔枝,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反正,事情就这样了,阿狸安安稳稳的在平城外的军营住下,等着今年清明节的时候,匈奴来这儿接人。

  可是,吃好喝好的阿狸却忘了,皇后吕雉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那儿子刘盈赶紧登上皇帝的宝座,因此,也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身边每个人,都得是刘盈的垫脚石。

  从前的庄篱,和现在远在边关的阿狸,都不例外。

  前几天,吕后就趁机把五个如花似玉的妹子送到边关来,让阿狸把她们送到匈奴去,就说是未来王后的陪嫁。

  作为一只千年的老狐狸,阿狸并不需要别人给她讲《聊斋志异》。

  她听了个大概齐,就明白,这五个人,其实应该算是皇后吕雉和戚夫人之间宫斗的炮灰了。

  戚夫人是皇帝刘邦眼前最得宠的妃子,她的儿子刘如意也是吕后的儿子、太子刘盈最大的竞争对手。

  本来,闹了“商山四皓”那次事件之后,按理说,戚夫人应该死心了。可是架不住刘邦越来越疼她儿子刘如意。于是,戚夫人那古井水一般的心,又开始活泛。

  戚夫人生子之后,身材再不似之前窈窕轻盈,所以就喜欢选些姿色出众而又没什么脑子、偏巧又野心勃勃的小姑娘送上去。她出手大方,吕后不插手,皇帝也就笑纳了,后宫当真是一派祥和。

  哪怕,送上去的人没几天就离奇失踪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再挑新的,也就是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谁又会在乎一两颗修路石呢?

  何况,那石头子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入宫这事儿,就跟后来的体育彩票一样,手握两块钱,心怀两千万。谁又知道好运会不会就砸到自己脑袋上呢?

  这五个女孩子,本来去年年初就入宫了,经过*,今年开春就要到天子驾前伺候服侍。

  但是,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汉匈之战,皇帝自然也就没有心思了。

  把这五个人送去匈奴,其实是皇后吕雉打的一手好牌。

  如果,这五个人能从匈奴王庭探听些消息回来,解了外忧,固然不错。

  但,要是就被匈奴人宰了,也就间接除了内患。

  顺带着,告诫宫里那些想靠着戚夫人往上爬的女孩子们,把眼睛都擦亮一点,别跟错了主子。

  现在,这五个人如吕后所愿,不仅死了,还死相凄凉,阿狸也算可以交差了。

  阿狸抬起头,看看营帐外,正是春天的开始,草长莺飞。

  不知怎地,阿狸突然想到一个词,第一是矫情,说的是她自己。

  第二个词,为虎作伥,说的是她,与那庄篱。

  第四炉香,是那水仙花在小小的青瓷盆里盛开。顾影自怜,自伤身世。“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说到底,都是无可奈何罢了。

  阿狸决定,以后还是不点香了。实在没心情淘弄这些细巧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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