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宋飞很久了,知道他不是行事颠三倒四的人,如今情状如此奇怪,所以路星辰可以肯定,一定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路星辰定下神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宋飞吸了一口气:“你来向我说在鸡场中的情形,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什么事。等你走了之后,我才突然想起,三年之前,有一件案子曾到过我的部门。”
他讲到这里,路星辰心中充满了疑惑,宋飞三年前的案子,那和鸡场之行,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星辰望著他,他继续道:“三年之前,蓝氏鸡场出了命案,鸡场主人,蓝正行,七十二岁,死得离奇。我曾插手调查。”
路星辰大概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在鸡场中见到的蓝姓老人,就是三年前离奇死亡的蓝正行?”
这个问题,可以说够古怪的了。由于宋飞的神情如此异特,才这样问的,其中也多少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在内。
可是宋飞听了,居然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是,就是他!”
路星辰“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宋飞大是骇然,说起话来也有点结巴,他道:“我,我可……不敢那么说……那……是你自己说的!”
路星辰看他紧张成那样,说道:“我看应该是两个人。三年前的命案是一回事,我在鸡场之中,见到了一个老人,那又是另一回事。”
宋飞明白路星辰的意思,可是他的神态,仍然怪异之至,他岔开话题,又问:“那……蓝姑娘,她怎么说?”
路星辰有点生气:“我也告诉你了,她竟然反问我‘什么老人?’”
宋飞“”地一声,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你是不是要看看当年命案的……档案?”
路星辰道:“有必要么?”
宋飞坚持:“应该有点帮助。”
心中疑惑,不知道宋飞这样说有什么用意,就道:“好,拿来!”
宋飞立时向递过一只厚重的文件夹来,路星辰打开,就先看到了一叠照片,只看了一眼,路星辰突然一呆。
那是一张死人上半身的照片,宋飞说曾有过命案,那当然是命案发生之后拍的了。
令人发呆的原因是,这死者,赫然就是路星辰在鸡场中见过的那老人!
虽然一活一死,容貌多少有点差异,但是两者同是一人,殆无可疑。
在那一霎间,路星辰的脸色一定变得难看之至,所以宋飞在问的时候,声音大是有异,他颤声道:“就……是他?你说的老人……就是他?”
路星辰勉强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气:“这是三年前命案的死者?”
宋飞点了点头。
路星辰再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刚才在鸡场见到的,就是他。”
宋飞道:“不可能,除非是……”
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骇然地望著路星辰。
路星辰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活见鬼”
路星辰摇头:“这不必争,只要再到农场去,就可以明白究竟。”
宋飞道:“若要快一点知道,可以去问蓝可盈。”
路星辰有点恼怒:“我正在问她,是你硬把我拉出来的,为什么你不进来找我?”
宋飞的回答,又是一个意外,他道:“因为当年命案发生之后,蓝可盈曾被当作主要的嫌疑来调查,但终于因证据不足,无法起诉。”
路星辰呆了好一会,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但还是很快有了决定:“问她去。”
宋飞道:“怎么问?”
路星辰又呆了一呆,一面向内走去,一面道:“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宋飞跟在后面,两人一起推开病房门,只见房中情形,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仍是蓝可盈望著天花板,关真望著蓝可盈。
路星辰重重关上门,大声叫:“蓝姑娘!”
蓝可盈淡然望来,倒是关真吓了一大跳。
路星辰说的还是那句话:“我才从蓝氏鸡场来。”
蓝可盈的反应很冷淡:“你刚才说过了。”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目光转移,望向宋飞。当她一看到宋飞的时候,刹那之间,现出了怪异之至的神情,可是一闪即过。
路星辰忙向宋飞看去,只见宋飞望著蓝可盈的眼神,也颇为奇特只有有经验的警务人员,望著一个明知是犯了罪,可是却又无法证明的人时,才会有这种眼光。
一般来说,在这种目光的逼视之下,有罪者会因为心虚而避开去。
可是这时,蓝可盈却和宋飞对视著,绝无规避之意。而且,还是她先开口,“黄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宋飞也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他们虽然只讲了两句话,但是路星辰也可以知道,三年前,在鸡场命案发生之后,蓝正行老人被杀的案件,宋飞作过调查,并且和蓝可盈见过面。
那就说明,三年之前,真的有一个叫蓝正行的老人,在鸡场死亡。
当路星辰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在心中暗暗自责:怎么啦,当然曾有过这件凶案,那个叫蓝正行的老人,也早已死亡。那么在鸡场中遇见的那个姓懒的老人,震惊并不知他的名字,虽然三年前的死者,照片看来和遇到过的那个老人很相似,但人有相似,也算是一个巧
合,并不说明别的什么。
思绪,相当紊乱,由于事情有难以估计的怪异,所以想什么都不是很抓得住中心。
蓝可盈说了一句之后,又道:“那只鸡……还没有找回来,我想不到这事竟会劳宋警官的大驾。”
蓝可盈在这样说的时候,很是冷静镇定,也可以看出,她和宋飞这次见面,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宋飞冷冷地道:“路星辰是我的朋友,我是陪他来证明一些事的。”
蓝可盈竟像是对宋飞所说的话,全然无动于衷,又转回头去望天花板。
路星辰哼了一声:“蓝姑娘,有些事是要你来证实的。”
蓝可盈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也“哼”了一声。
关真在一旁道:“她受了伤,有什么事非要问她不可?”
路星辰大喝一声:“闭上你的嘴!没有你的事。”
这么一喝,关真满面通红,蓝可盈大是爱怜地望向他,又冷冷望来:“我根本不认识你,有什么可以给你证明的?”
关真给蓝可盈这一望,立时如沐春风,神采大是不同。路星辰又道:“我才从你的鸡场来。”
蓝可盈冷笑:“他一直在夸说路先生你的神通如何广大,可是这句话,你已说了三遍了。”
路星辰心中暗自恼怒,可是除了用这句话作开始之外,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蓝可盈讽刺,路星辰只好忍下来,道:“在鸡场,我帮你喂了鸡”
蓝可盈道:“你也说过了,我也答过了。”
路星辰提高了声音:“我还弄了食物给一个饿了两天,行动不便的老人,那老人姓蓝,是鸡场的主人,你当年去鸡场工作,是他收留你的。”
路星辰一面说,一面狠狠地瞪著她,蓝可盈向宋飞道:“宋警官,这人……”
她没有说出怎么样,可是不说出来,也摆明了她在说路星辰是神经病。
宋飞叹了一声,我又道:“那蓝老人,我见过的,是三年前的死者的什么人?”
路星辰这样问,基于两点:一、我确实在鸡场见了一个蓝姓老人,与之谈话,并煮食给他吃。二、又同蓝可盈表明,知道三年之前蓝正行的死亡事件。
蓝可盈对我的态度,一直是冷漠和不屑,直到听得路星辰如此问,她才惊讶之极,反问道:“你说什么?”
路星辰道:“是你要我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的:那个蓝姓老人是什么人?”
蓝可盈皱著眉:“我不知道你在说哪一个姓蓝的老人。”
路星辰沉声道:“在鸡场的那个。”接著把那蓝姓老人所住房子的方向位置,说了出来。
路星辰一路说,蓝可盈的脸色一路变,等说完,她脸色死灰,又惊又怒,不问,却向宋飞道:“宋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你至今还认为我是杀人凶手,所以才约了人编一个无聊的故事来吓我?”
宋飞高举双手:“不关我事,几个小时之前,路先生确曾到过鸡场,见过一个行动不方便的蓝姓老人,并且和他谈话”
路星辰道:“至少谈了大半小时。”
关真则在一旁紧张地叫了起来:“杀人凶手?什么杀人凶手?”
不过没有人理会这位大发明家,蓝可盈喘了几口气:“没有,我的鸡场没有这个人”
她指著我:“你说的那屋子,以前是蓝老伯住的,蓝老伯死了之后,一直空著,你……你……”
看样子,她也想说“你见鬼了”,但是她总算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路星辰还想说什么,但宋飞在身后,拉了拉的衣服,路星辰明白他的意思。
在这里和蓝可盈争,是没有意义的事。鸡场又不是南极,去看一次,很是容易。
所以路星辰只是闷哼了一声,转身向外就走,关真叫:“路先生。”
路星辰觉得这个大发明家的行为,类同白痴,所以也懒得理会他。
一出了病房,路星辰沉声道:“她为什么耍赖得一乾二净,什么都不承认?”
宋飞道:“我看她也不是抵赖”
路星辰火向上冲,厉声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我活见鬼了!”
宋飞却道:“我们立刻去,一到就可有分晓。”
他话中竟大有不相信路星辰在鸡场这段经历之意,路星辰用凌厉的眼光瞪著他,一直到他讨饶:“你再这样望著我,我无法驾车了。”
路星辰这才闷哼一声,把责备他的目光收了回来。
车上只有路星辰和他两个人,由他驾车,在上车前,他甚至曾暗示路星辰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可能不适宜驾车,这才令火上添油的。
不一会,车子就到了蓝氏鸡场的门口,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那块招牌那块招牌!
那块招牌上写的还是“蓝氏鸡场”四字,可是刚才来时,招牌上油漆剥落,很是残旧;但现在看来,却相当新净,一点也不旧。
路星辰一看到招牌变了样,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奔向门口,门也变得不同了,而且上著很坚固的锁。
路星辰大叫一声:“不是这里,你来错地方了。”
宋飞来到了路星辰的身边,才道:“就是这个地址。”
路星辰摇头:“那就是我上次找错了地方,恰好另有一个蓝氏鸡场。”
说了一半,就陡然住了口。
因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那只不过是路星辰在极度惊诧之时,没有话找话说的想法。
要弄开那锁,自然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其时却思绪紊乱,哪有心思。路星辰纵身攀越围栏,跳了进去。宋飞也学,追了上来,他大声道:“镇定一点,你经历过那么多怪事,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路星辰闷哼了一声,真的,是小事一桩,一开始的时候,还认为是小事,却料不到,会有这种异峰突起的变化出现。
向内冲,两排房舍依旧,鸡舍却新了许多,且不闻鸡只的骚动声,取而代之是一种“轧轧”的声响。路星辰先奔到鸡舍之前,推门一看,只见鸡舍之内,整洁得很,食槽之中,有管子缓缓泻下食物来。自动喂饲设备!
路星辰上次来的时候,若是有这样设备,断无看不到之理。
而且,根本曾拖下每包重五十公斤的饲料,倾倒入食槽之中,这一切都不可能是路星辰在作梦。
路星辰陡然转过身来,由于宋飞一直紧跟在后面,所以路星辰一转身,几乎和他鼻尖对鼻尖相碰。
他又想开口说什么,路星辰一挥手:“你别开口,我要好好想一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飞点了点头,路星辰又道:“我的意思是,把这件事的性质,分一分类。”
宋飞又点了点头,路星辰向他说了上次来到鸡舍的情形,宋飞的神情,也怪异之至。
路星辰向外面那排房舍指了一指:“那蓝姓老人的屋子,就在那里。”
他们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推开门,陈设一模一样,可是床上无人。而且,也不像是才有人住过的样子。不过虽是空屋,却又打扫得甚是乾净,显然空屋也有人不时打扫之故。
路星辰吸了一口气,在屋中呆立了一会,又向宋飞讲了震惊在这里和蓝姓老人谈话的经过。
宋飞神情更是怪异,又不住点著头。
路星辰又向外走去,进了蓝可盈的住所。
蓝可盈的屋子之中,变化相当大,有了电视机等音响设备,书也多了许多。
路星辰走近去,看到有两盒“白蛇传”的录影带,一盒是长篇电视剧,一盒是京剧。
路星辰一面摇头一面道:“这位蓝姑娘,对《白蛇传》像是特别有兴趣。上次我来的时候,一本《白蛇传评话》正放在床头。”
宋飞指著书架:“这一本?”
他已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取了出来,扬了一扬。路星辰道:“就是这本。”
接著,路星辰就道:“我没有来错地方。但是两次前来的时间,只隔了几小时,一切的变化,却像是已隔了好几年。”
宋飞沉声道:“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上次当你来到这里时,有一股力量影响你的脑部活动,使你的脑部受了误导,看到了,听到了,或自以为做了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路星辰点了点头,宋飞的分析很有理。人的一切感觉,皆由脑部活动决定,若是脑部活动受了误导,就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感觉。
之所以不用“不真实的感觉”这个词,是因为认为,感觉没有什么“真实”或“不真实”之分,一切全是脑部活动的结果。脑部有这样的活动,就有这样的感觉,有那样的活动,就有那样的感觉。感觉就是感觉,无分真幻,真即是幻,幻即是真。
这种想法,自生以来就有,也被不少哲人大大发挥过,但却未曾和脑部的生理活动联系在一起。
脑部的活动,确然可以被外来力量所影响,而产生种种感觉。一些药物可以达到这种情形,还有更多来历不明的力量,也可以造成这种情形。
所以,可以接受宋飞的这一个分析。
路星辰不由自主抬头四面看了一下。自然,即使有这种力量存在,也是看不见的,那只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路星辰道:“第二个可能呢?”
宋飞道:“第二个可能是,你上次来的时候,无意之中,通过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三年多之前,那也会产生了这种情形。”
路星辰也正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由衷地鼓掌:“还有第三个可能吗?”
宋飞摇头道:“有是有,可是……不想说。”
路星辰一摊手:“无非是想说我活见鬼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鬼,但说无妨。”
宋飞吸了一口气:“但人鬼殊途,你要是见鬼见得如此实在,这……著实骇人听闻。”
踱了几个圈,除了这三个可能之外,也想不出再有什么可能来。
宋飞又叽咕了一句:“那蓝正行死得怪……死了之后,也有可能作怪。”
冤死的人,鬼魂特别容易作怪,这本是鬼传说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路星辰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动。宋飞曾把当年的凶案资料交在震惊的手中,但是一看到了资料中的照片,就和宋飞发生了争执,对于凶案的经过并不知道。
宋飞如此说,可知凶案大有蹊跷,而且,蓝可盈又会被当作疑凶当路星辰说在鸡场见到蓝姓老人时,她还以为路星辰是和宋飞串通了,编了个故事去吓她的。可知其中必然还有许多曲折在。
路星辰就问:“三年前的凶案,有什么怪异之处?”
宋飞道:“怪在凶手使用的凶器,和死者致死的原因。”
路星辰道:“肯定是被杀?”
宋飞有点骇然:“你以为凶案和如今的事有关连?”
路星辰苦笑:“谁知道,最初,不过是要找一只走失了的鸡,已经由此而发生了怪事,我自然要尽一切可能去追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