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正义总要走一遍的,这既是对理事会谢幕的尊重,也让何应物的“太上王”之名堂堂皇皇、根正苗红。
崔安流对赵玄云的态度,让何应物恍惚间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恐怕赵匡机和李太一之死,真相没有那么简单。
从日常风评、各家对赵匡机的态度、在梦幻神机发布会上看到的赵匡机、以及签订协议时的种种表现来看,表面儒雅懦弱的赵家家主,只怕在诸位巨头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
那对于崔家称帝计划来说,这样的人物就意味着……难以控制,显然,如果是羽翼未丰、又冲动刚愎的赵玄云做家主的话,情况便要受控的多。
所以,如果赵匡机身死,赵玄云继位,那是最好不过的情形了。
好巧,这样的情形在最合适的时机发生了。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崔家。
而仔细想想昨晚的情况,各家都差不多,空中打击之下一片混乱,据说,是钢铁飞行者杀了赵匡机,崔小飞又斩杀了钢铁飞行者,为赵家家主报了仇。
不过从何应物掌握的信息来看,钢铁飞行者本身是崔家的,所以他之前还有疑问,崔家怎么会自己打自己?
现在,一切都合理了:钢铁飞行者制造混乱,崔小飞暗杀赵匡机,杀人罪名栽赃到飞行者头上,崔小飞干掉飞行者,家主被杀事件画上句号。
何应物对李太一不太了解,不过个中情形,应该大致如此。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崔家用两个钢铁飞行者,换了理事会两巨头,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原来,崔小飞才是崔家隐藏的最终武器啊!
何应物不知道他推断的对不对,不过从逻辑上来讲,应该是顺下来了。
他微微扭头,对着默默站立的崔小飞笑了笑。
注意到有人看他,崔小飞缓缓抬头,木然的眼神开始沸腾,那是对杀戮的渴望。
也太凶了些……
……
圆桌上,崔安流还在继续,他看向姜东君:“姜兄,不知你是赞成,还是反对?”
姜东君腰板挺直,微叹一声,似乎颇有感慨:“江山才人代代出,一个更比一个骚啊!姜某本以为,这世间才俊,早被各大家族网罗了去,却没想到仍有像应物小友这般璀璨遗珠!万幸!万幸!我姜家广撒英雄帖,只为姜小小寻一门好亲事,应物小友这番前来,应该也是为婚约而来!姜家能得此贤婿,实在是……”
何应物听的一愣一愣的。
而崔安流也越听越不对,他咳嗽一声:“咳咳,姜兄,重点是太上王之事,赞成还是反对?”
“赞成!赞成!双手赞成!”
姜东君自然是赞成,这对姜家来说,简直是天上掉的大馅饼!
几名候选人当中,崔斩岩背后的崔家显然对何应物毕恭毕敬,赵玄云现在虽是一家之主,但其影响力远远不如何应物,而张夕替背后的张家,也只是一个强大些的家族而已,哪比得上“太上王”这种,具有无限可能性。
从趋势来看,神圣联盟的剧变是不可避免了,而未来的主导人物,必然是何应物。
姜东君没理由不选何应物。
况且,他还有可能借着此番变故,重新定位姜家长老会的职权,收回家主的实质权柄,这事,说到底也要倚仗何应物。
至于前些天还试图炸死他……此一时彼一时嘛!
“好!”崔安流点点头,“济川贤侄呢?”
其实在这个正式场合,称呼“贤侄”是不合适的,大家也知道不合适,崔安流自己也知道不合适,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关键是没有人指出来让他改正,这让崔安流越来越安心。
“赞成。”李济川像是早已下定决心,点头说道。
“好!张兄呢?”
崔安流最后问的张远止,毕竟六家都表示赞同之后,带来的压力要大很多,就像刚才李济川那边,应该大半是迫于压力吧!
“我反对。”张远止不卑不亢,他看看崔安流,又看看何应物,“我这个人比较念旧,帝制也好,称王也罢,我认为提的太草率和儿戏了些。如此重大决策,不事先通知,不现场讨论,只在提议之后便逼人表态,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钟,这与其说是变革……不如说是造反!”
说到最后,张远止已是声色俱厉!
何应物耸耸肩:“不关我事啊!”
他偷瞄一眼余歌,这家伙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安流哑然失笑,连连摇头:“张兄,好大的一顶帽子,我可戴不起!事发紧急,天意如此,无可奈何!张兄且听我问一句话,倘若是让张家称帝,张兄为王,您……还有意见吗?”
张远止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崔安流一笑,“假如我等都同意张家称帝,张兄为王,你作何取舍?”
“我……我不会……”张远止可能有多种性格特质,但说谎肯定不是其中一项,他咬牙之后,竟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答案。
崔安流哈哈大笑:“张兄,你不会坐这个位置,会让贤?那你就当我是接你的让贤之位,又何如?扪心自问,治理天下,从人才上、理念上、准备上、财力上……还有比我崔氏更合适的吗?你当我崔氏是贪恋这权势吗?时代发展至此,是不~得~不~变!我崔氏,只是顺应时代,替太上王扛旗之人,替太上王打理天下之人!”
不管真的假的,这番话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张远止白眉一挑:“哪个说我要让!”
“要坐?”崔安流微笑。
“自然要坐!”
“唉……”似乎是一声发自灵魂的叹息,崔安流缓缓摇头,“张兄……原来,你不是反对帝制,你只是反对座位上那个不是你。你只是反对……张家不是既得利益者。”
这才是根源。
这当然是根源,而且世间诸事,概莫能外,所有人反对说“不公平”,其实只是反对自己不是既得利益者而已。
只不过,这块遮羞布被扯下,张远止脸往哪放?
他当即瞳孔紧缩,死死盯住崔安流:“崔兄,好口才!张某自愧不如!”
“那张兄现在的意思?”
“反对!”张远止转头看看远处人在不断遭受轰炸的张府,“相比目前的所谓危机,这治理结构的巨大改变,才是我神圣联盟最大的危机!”
崔安流显露出一丝无奈:“若张兄固执如此,那我们只能少数票……服从多数票了。”
“喂喂喂!”眼见气氛要剑拔弩张,何应物摆摆手,“你们一个个说的热闹,怎么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众人皆愣,正主这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