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吩咐道:“让庾家人等一会儿,我处置完手里的公务就过去。”
等身边的亲卫离开,陆先生低声道:“庾家在太原和大同也算是有头有脸,庾家父子常年镇守关卡,于北疆有些人脉,公子若是能将人留在身边用处,将来也有裨益。”
李煦看向陆先生。
从怀来卫一路到长安所,李煦都没怎么说话,陆先生也有些弄不清楚李煦到底如何思量,看到李煦惩戒那些叛将,不由地松了口气,至少李煦愿意接手简王爷留下的人马,于是试探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没想到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李煦目光阴沉,他心中一凛。
李煦带着陆先生走到一旁,亲卫在周围护卫,李煦才开口道:“庾家的事是不是先生与我母亲安排的?”
陆先生多少有些了解自己这个学生,李煦从小就颇有主意,从考取童生到拜在苏怀门下,都是李煦自己的打算,虽然简王爷也在暗中帮忙,光靠李煦自己也能顺利走上仕途。
这也是为何简王爷不愿意将李煦的身世提前告知,一来是为了保护李煦,二来恐怕李煦不肯认同王爷的做法。
陆先生道:“大太太只是觉得庾家关键时刻能够帮衬公子,公子将来的路不好走,姻亲能够给公子些帮助,关键时刻也能信任。
大太太准备操办大爷、二爷的婚事也都是为了公子着想。”
陆先生说到这里,感觉李煦的目光愈发冰冷。
李煦淡淡地道:“母亲觉得我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只能依靠妻房?”
陆先生额头上顿时有了冷汗:“不是,公子聪明有目共睹……但……有些时候笼络人心不得不如此,起兵这样的大事无论是谁都要权衡利益,如果是姻亲,公子将来大获全胜,他们也会跟着荣华富贵。
这样一来,这些人必定会全力以赴。”
李煦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面对几个兄长时慈祥的面容,现在也四处为大哥、二哥说亲,原来是这样的谋算。
陆先生道:“庾家这样靠上来,也何尝不是觉得公子被朝廷重用,否则李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早就躲开了。”
“母亲养我这么大,先生给我开蒙,就是要等今日待价而沽吗?”
李煦淡淡的声音传来,陆先生脖颈上的汗毛登时竖立,他急忙躬身:“自然不是。”
“你们为我将这些都安排好了,逼着我不得不接受,这就是你们的谋算,”李煦冷冷地望着陆先生,“真想让我接手北疆,就不要再做任何安排,否则……”
陆先生屏住呼吸:“不敢了。”
李煦走开,陆先生才喘了口气,是他僭越了,还以为一切还和简王在世时一样,到底还是不同了。
他能摸清简王爷的心思,这些李煦未必会喜欢,他仗着与李煦的关系自以为与他亲近,现在看来依旧要小心行事。
跟着李煦的亲卫眼看着陆先生面色难看地走过来,心中对李煦都多添了几分敬畏,这位“青山”并不是能够让人任意摆布的人,光看他处置那些叛将就知晓,他是真的有手段。
眼看着所有人表情更加肃穆,陆先生更觉得自己此前低估了李煦,很快北疆不再是简王的,而是李煦的。
……
李煦驱马进城,一眼就看到了庾二爷。
庾二爷身边还有个年纪稍大的男子,男子板着脸正在端详卫所来往的将士。
见到李煦,庾二爷立即要驱马上前,却听身边的人咳嗽一声,立即停了下来。
李煦慢慢走上前,不等庾二爷说话就向旁边的男子施礼:“这位想必是庾二老爷。”
庾二老爷有些惊讶:“你见过我?”
“不曾,”李煦看向庾二爷,“我知晓庾大老爷和庾大爷镇守高山卫,职责所在必然不能脱身,庾二爷对您亲近又多有恭敬,应当是本家叔叔。”
庾家人没有下马,李煦需要仰头才能看庾家人,可即便是这样李煦却依旧风度翩翩,气度没有因此被压制半分,目光清亮如水,神情坦荡,让人不忍责怪。
庾二老爷冷声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而来。”
“知晓,”李煦道,“是为了庾三小姐。”
庾二老爷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说完调转马头向城内驰去。
庾二爷立即下马赔不是:“李兄多多包涵,家中收到消息,长辈不免心中焦急。”
“都是李家牵累了三小姐,”李煦道,“我该上门赔礼,但公务在身,家中案子又没有查明,只好先来长安所。”
庾二爷收到妹妹的来信,心中明白妹妹的思量,与李家交恶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益处,如果能如妹妹心意,也算是成就一桩喜事,将来妹妹嫁入李家还能以此拿捏李煦,李家上下自然要善待她。
两个人向城内走去,庾二爷道:“我二叔行伍出身,难免直来直去,一会儿说了重话,李兄多多包涵。”
李煦没有接着庾二爷的话说下去:“二爷可见过了庾三小姐?”
“没有,”庾二爷叹口气道,“我那妹妹从生下来一时顺风顺水,我庾氏族中女子本就少,父亲、母亲身下也只有这样一个女儿,平日里如掌上明珠,加上妹妹聪明伶俐,万事一学即会,从来没有吃过亏,这次算是天降灾祸,差点搭上了性命。”
庾二爷说完悄悄向李煦看去,只见李煦面不改色,他一时猜不出李煦的思量。
两个人走到了路边茶寮处,庾家下人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直接走了进去。
庾二老爷面色不虞,端起茶抿了一口,直接看向李煦:“你要怎么办?”
没想到叔父这样问话,庾二爷心中一慌,立即看向李煦,二叔是在问李煦要如何对待三妹。
李煦行礼之后,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不曾想过。”
庾二老爷脸上顿时有了怒气:“什么?三丫头因为你们李家伤成那般模样,你竟然说这种话,好好一个闺阁小姐就这样葬送在你李家手中,你却没有思量,看来你是没有将庾家放在眼里。”
“家中案子没有查明,朝廷的差事没有办好,”李煦面色不改,“还不知李家将来何去何从,如何能想其他。
我与庾三小姐虽曾有数面之缘,却也没有过私情,我对庾三小姐从未动过其他心思,因而没有思量。”
“你,”庾二老爷立即站起身,“好猖狂的小子。”
李煦淡淡地抬眼道:“如果朝廷明日就会将李家所有人押入大牢,庾二老爷会不会后悔今日前来?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要立功赎罪,为北疆清理那些谋逆之人,将北疆的情形具报朝廷,不管是鞑靼还是奴儿干都司都是朝廷现在最关切的地方。
将这些事做完我才能去思量其他。”
听到这话,庾二老爷脸上怒气更盛,从身边抽出长剑,直接向李煦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