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心头狂跳,面上不露声色,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木雕,才想起为谨慎起见,那木雕与锁灵囊已被她放进了储物袋。
玄昕的目光令她不自在,想到那副画中之人,她便无法再平静。
“兴许,是中意我?”
她随口一说,当即遭到玄昕怒斥:“你想得美!”
少年气得有红脖子粗,狠狠瞪着她,又像是多看她一眼就会瞎掉似的,气愤的又将头转了回去。脚下将石阶踏地嘭嘭响!
“是是是,是我想得美,想了就得想美点,不然想它作甚?况且,我的大名流传甚广,你家尊主说不定真是喜欢我了呢!”
“不得亵渎尊主!”玄昕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深怕自己一时激动杀了此人,他咬牙切齿道:“别说尊主不动凡情,即便尊主有七情六欲,他也断然不会是断袖!”
“他……”
“闭嘴!”玄昕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她说。
这古怪的少年口中就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他警告道:“尊主地位尊崇无比,你最好别胡言乱语,否则有你好看!”
凤萧满腹心事,随口应道:“好的好的。”
然而她的思绪,早已经飘向了过去,想起了那个温润的年轻书生。
实在难以想像,顶着谨言那副样子,当着气神宗尊主的模样。
待回过神来时,只觉迎面冰霜扑来!
不知不觉间,她跟着玄昕到了一处断崖边。
“对面便是圣峰,山巅之上,是尊主所居之地。我只能领你到此了,尊主有言,你若能过去,便是与他有缘,你若过不去,那便就此原路返回。”玄昕拱手退到一旁,态度恭顺中透着敬畏。
两道山峰之间,隔着约摸一里之距,中间无一物相连,惟有阵阵寒风呼啸盘旋,扑面而来。
凤萧以手作帘极目望去,只见白雾流云之间,隐约可见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其上霜挂枝头,白雪皑皑。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在那隐约的山巅之上,看到了一道雪白孤寂的身影……
一阵寒风袭来,拂起她的衣发。
她轻轻眨了眨眼,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而后颤巍巍的飘落。
玄昕诧异的望着这忽如其来的大雪,不禁抬手去接,不多时,便接了半捧雪花。
“圣巅……下雪了?”
他自成为神卫以来,已有五载,圣峰之上终年积雪,他却从未见过一片雪花。
这难道与这个店小二有关?
玄昕看向站在崖边的那道背影,只见凤萧双手负于身后,提步迈向虚空。
“你……”他有心提醒她,此处有禁制,话未出口,凤萧已然一步一步,宛如拾阶而上,踏空前行。
玄昕吃惊的瞪大双眼!
这片断崖只有得到尊主特许的神卫才能靠近,而眼下禁制还在,这个家伙……就这般走上去了?
不仅踏空而行,且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几丈,身形瞬移,眨眼间,身形便已消失在飘扬的风雪之中。
玄昕喃喃:“竟……真的上去了?”
不曾被禁制打回来,亦不曾坠崖而死,还能瞬移前行,就这么上去了?
凤萧一步一移,待到双脚落于圣峰的冰雪地上,衣发猛地被风撩起。
眼前的风雪忽然厉了许多。
一条冰霜阶梯自脚下往上延伸,隐入那白雾之中。
凤萧拾阶而上,每一步踏上去,寒气便自脚底浸入,待到她登上山巅,双脚已经麻木了。
山巅之上,风也停了,雪也止了。
一座雪白巍峨的大殿赫然入眼!
触目所及,皆是一片雪白。
头上的天,脚下的路,身边的一景一物,皆是冰霜凝聚而成。
这是一个没有其它杂色的冰霜世界。
她一袭青衣,成为了这个雪白世界里惟一的颜色。
还没有靠近那座大殿,她已然感受到了一股荒凉与孤寂。仿佛这座屹立于冰雪山巅之上的殿宇,被人遗落在此处。
凤萧缓缓提步,一步踏出,她便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结界阻止。
然而这结界对她没有丝毫攻击性,也并未阻止她的前行。
她来到大殿之外站定,朝着空荡荡的大殿一拱手,双手微微颤抖着:“在下萧凤,求见尊主。”
良久,殿中无人应答。
凤萧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未见到任何人。
她眉头微蹙,心中暗生警惕,放下双手,迈步走进大殿。
整个大殿由冰霜筑就而成,里面空无一物,别说是人影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尊主?”凤萧四下寻了寻,唤了又唤,仍是无人应答。
“奇怪,怎么没人?”凤萧转身望向大门,外面风雪交加,一缕寒风忽然窜进来,将她的衣发吹动。
她身后那正对着大门的冰座之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身影。
凤萧似有所感,脸上表情一分分敛了起来。
她浑身僵硬,在身后那双视线的注视下,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一瞬间,仿佛连门外的风雪也缓了下来。
她听见了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一声胜过一声的强烈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得双脚发麻,终于回过神来。
不会是谨言,她如是想。
千年前,谨言之死她亲眼所见,谨言之身她亲手所埋,即便身后这人有着和谨言一样的相貌,也或许……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如此一想,她徐徐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在那双眸底看到了一汪毫无波澜的冷寂。
冰座上的人,一袭白衣与四周的冰霜几乎融为一体。他坐姿端正,庄严而淡漠,如同一尊雪人坐在那儿,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看到这位气神宗尊主的这一刻,凤萧想到天愿送给她的那副画。
画里人的风姿,不及此人半分。画里人的孤寂,不及此人半分。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若说他更像一尊活着的雕像,那双眸,如同万年寒冰下的一汪死水,无波无澜。
许久,凤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得却是:“公子生的这般好看,不知怎么称呼?”
对方不惊不动,默了片刻,答道:“谨言。”
凤萧笑了笑,眼前却被泪水模糊,看着那模糊的身影,霎那间仿佛时光回溯,她又看到了夜市灯光下那个儒雅的年轻公子,“我觉得你我有缘,请你喝酒吧。”
谨言露出一丝困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