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她一眼，随即走了出去。
秦老与另一人后退数步，在距离谨言一丈之外双双跪地，口中高呼：“不知尊主降临，多有冒犯，还望尊主恕罪。”
谨言微微拂手，那两人便被一股寒冷的力量托起来站直身体。
谨言道：“我来此寻点东西，你们退下吧。”
秦老一改方才那气势汹汹之态，恭敬的问：“不知尊主所寻何物？我们替尊主寻来便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惊。
天知道，这位尊主常年待在圣峰上，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久前，他们才听说尊主到库房走了一圈，这才过了几天？他又现身宝阁。难不成宅了这许多年的尊主，开始向往这外面的世界了？
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少疑惑，谨言只有两字：“不必。”
室内寒意渐浓，秦老二人睫毛都结了霜，再在这位尊主身边待下去，不出片刻，怕就要冻成冰雕了。
“那、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嗯。”
得到谨言准允，二人匆匆离去。
甫一远离谨言身边，他们身上的冰霜便消失无踪。
秦老回头瞧了眼宝阁，若有所思：“黄师弟，你去将玄昕叫来。”
“好。”
二人不敢多逗留，赶紧离开。
宝阁内，冰霜依旧。
谨言缓缓转身，便迎上了一脸讪笑的凤萧。
凤萧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冲他挥了挥手：“尊主，晚上好啊，今天的月色着实不错。”
谨言失笑。
冰霜瞬间消逝，空气中的寒意跟着消散。
他双手负手身后，低声问：“说吧。”
凤萧装傻：“说什么？”
“或是，我将秦、黄二老唤回来？”谨言不急不徐的威胁。
凤萧哑然。
就知道这个气神宗的尊主，不好糊弄。
她道：“来寻东西。”
“寻何物？”
“……”凤萧无语的睨了他一眼，来宝阁还能是寻啥？自然不是功法就是器物啊！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器物。”
不知谨言信了没信，忽然话锋一转：“你来圣山，就是这个原因？”
凤萧笑：“我若说我是为仰慕尊主而来，想亲眼目睹一番尊主之风采，你信么？”
谨言眸眼平静，就这么瞧着她。
凤萧没打算骗他，事实上，对方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知道长安城发生的一切。既然这位谨言留下了她，自然也就知道，她此来圣山，必是有所图谋，否则，她何必不远千里，跑来这里做低伏小给人当小厮？
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凤萧，对吧？”
谨言点头。
凤萧道：“那你也该知道长安城之事吧？”
“知道。”
“那你该知道，我男人……也就是墨家大少爷，以身殉阵了吧？”
这次谨言没点头，他自言自语般道：“原来是殉阵了么。”
“对，殉阵了。尸骨无存，惨不惨？”凤萧眉眼间染上一丝忧伤，虽然一闪即逝，但谨言还是瞧见了。
他沉吟片刻，道：“你要救他？而我气神宗有你需要的东西？”
不等凤萧回答，他接着说：“你需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凤萧瞳孔一缩，随即笑道：“尊主英明。”
谨言认真的审视了她片刻，那张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他这样瞧着她的时候，总让凤萧忍不住想起昔日的那个书生，也总是喜欢带着这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真像。”她情不自禁道。
谨言眸光一闪，微微一笑，“像什么？”
凤萧下意识道：“你很像……”她猛地清醒过来，才发觉对面谨言眸中有异芒闪动，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谨言：“谁？”
“一位故人，不提也罢。”凤萧不想提及谨言，无论是当着清尘，还是旁人，或是这个和谨言同貌同名的人，她都不想提起。
清尘一向不多提谨言，大概也是知道，谨言在她心里的位置，说不清道不明，惟一清楚的，那就是他很重要。
然而凤萧一句‘不提也罢’，却莫名地令谨言心中划过一丝不快。
这丝不快来得突兀而蹊跷，一惯不问俗事的人，忽然之间对凤萧口中那位‘故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
谨言微微皱眉，这种起伏的情绪对他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但见凤萧一脸不愿提及的模样，他沉默片刻，转身下楼：“宝阁是我宗门重地，不宜久待，随我出去吧。”
他看起来冰冷不近人事，但似乎并非如此。
凤萧本来还怕出不去，现在有人带，自然赶紧跟上。
谨言行走路极快，凤萧一路追着他的衣摆，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一楼时，她目光掠过清尘那幅画像，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住。
身后忽然没了声响，谨言第一时间便驻足转身，便见凤萧站在一副画像前走了神。
他随之望去，与画中人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那么瞬间，谨言眼前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青衣长剑，俊美无俦。山岳般的威压，令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还有着一丝无端的敌意。
他皱了皱眉，一日之内，陌生的情绪接二连三的出现，就像投入平静湖中的小石子，惊起了圈圈涟漪，久久不息。
“这便是那位清尘祖师。”他语气淡淡的道。
凤萧嗯了一声，朝那幅画像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她忽然扭头望来：“尊主，这副画像能送给我吗？”
反正这人既已知道自己是谁，自然也应当知道清尘是谁，难得看到一副清尘的画像，她岂有不讨要的道理？
厚脸皮便厚脸皮吧，横竖她又不是第一天厚脸皮了。
谨言出人意料的好说话：“可以。”
“多谢啦！”得到他的首肯，凤萧不禁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将画像摘下来，卷巴卷巴，放入了储物袋，心满意足的笑了。
谨言的视线匆匆自她脸上一瞥而过，遂转身前行。
拿了人好处，凤萧跟得便更紧了。
自宝阁出去的一路上，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天枢殿的人提前吩咐过，二人简直畅行无阻，别说十二执事了，就连夜巡的弟子，也是半个鬼影子也未曾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