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乃李世民爱子,李恪娶妻,李世民亲自下诏赐婚,一应规格与魏王李泰同等,耗费俱出宗正寺、太常寺,若有不足则由皇帝内府拨资。
皇帝亲下圣旨,李恪又是朝中重臣,宗正寺、太常寺奉了旨后不敢怠慢,当即便依亲王婚娶六礼行册妃之事。
纳采、问名之礼倒也顺利,只是到了纳吉之时,杨妃的想法却与两寺相左了。
所谓纳吉,便是收婚嫁两人庚帖,生辰八字,于神前请问吉凶,择良期。依宗正、太常两寺的意思,纳吉之事自当遵循前例,交由太史局,由太史局太史令并司吏议定佳期,而后择日成婚,但杨妃却另有考虑,杨妃坚持的为纳吉定期之人正是长安玄都观栖云道长。
当初李恪在玄武门遇刺,险些丢了性命,宫中太医署也俱无良策,那时便是杨妃先往玄都观立愿,李恪而后转醒的。
玄都观栖云道长能否通玄,救得李恪性命,这暂且不说,但只因此一事,杨妃便对栖云道长甚是推崇,务必要亲自带着李恪往玄都观纳吉问期。
长安城南,玄都观。
李恪上次来此,还是武德九年入秋,随杨妃还愿而来,那一日李恪还在观中偶遇了岑文本和袁天罡弈棋,与岑文本结下师徒之缘。
李恪再来此处已是时隔八载,八载间虽不至物是人非,但世事早已变幻多端。
当初的青涩孩童长成了丰神俊秀的少年郎君,将欲娶妻,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在杨妃身后的汉中郡王,如今朝中三足鼎立,李恪已是其中之一,终成一方气候。
世事皆变,不变的只有观前的那一对石狮,还有依旧神秘莫测的栖云道长。
杨妃不是初次来此,对于观中布置自然熟悉,命随身的卫率留在了外观,带着李恪和随李恪近身护卫的席君买便进了观中。
“此处乃玄都观内院要地,旁人非请莫进,还请居士止步。”李恪并着杨妃正往观内行走,到了观主栖云道长所在的内院门口,正欲进门,却被守门的小道士拦住了去路。
杨妃信道,每岁都会来玄都观中学道,为李恪、李愔还有高阳祈福,出手也很是大方,观中辈分高些的道长大多识得杨妃的模样,自不会阻拦,不过这小道士看着不过十来岁上下,想来也是新拜入观中不久,未曾见过杨妃。
杨妃对小道士道:“还请小道长代为通传,栖云道长故交弘农李杨氏携子拜会,还望拨暇一见。”
杨妃轻车简从来此,自是不欲张扬,但小道士听了杨妃的话,却摇了摇头道:“观主正在观内坐道,闲杂人等不得擅进,还望居士莫怪。”
小道士的话说着还是中规中矩,但语气却硬气地很,全然不讲半分情面,甚至有几分傲慢。
这小道士会在此候门,在观中自然辈分不高,不过他却能如此讲话,其中的缘故李恪自是清楚的。
李唐一朝重道,以道教为大唐国教,追道教始祖老子为祖,敬封老子为“玄元皇帝”,故而道士在国中颇有地位。再加之玄都观主栖云道长道法深厚,最得世人推崇,就算是朝中大员见了栖云道长也需礼敬,这小道士为栖云道长候门,难免就傲慢了几分。
不过说到底,道教在唐能有这般气象也多是皇室给的,李恪身为大唐皇子,又岂能容他怠慢了去,李恪不开口,但身旁的席君买已经坐不住了。
这小道士话音刚落,席君买便道:“栖云道长好大的架子,贵妃和楚王亲自来观拜会,竟也被拒之门外,莫不是我家殿下也见不得他吗?”
小道士听了席君买的话,脸上一愣,顿时呆住了,李恪名声在外,他岂会不知,只是他如何能想得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是楚王殿下。
玄都观背靠朝堂,对朝中大臣尽数可以傲慢些,但唯一不可开罪的便是大唐皇室,小道士闻言,连忙道:“小道不知贵人当面,贵妃和殿下稍待,小道这就前往通禀。”
小道士说完,便连忙小跑进了内院。
“玄都观主栖云道长谓为大唐国师,极得父皇和太上皇推崇,本当是世外高人,不曾想他的坐下弟子也是这般模样。”李恪看着小道士前倨后恭的模样,对杨妃笑道。
杨妃闻言,转身轻瞪了李恪一眼,对李恪道:“道长确却乃高人,你小小年纪不知道法精妙亦不可乱言,免得天尊降罪。”
李恪被杨妃训斥了一顿,低了低头,悻悻道:“阿娘说的是,儿臣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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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内院,一处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小楼中,李恪还不知,此时有两双眼睛正悄悄地看着他们。
“师父既知楚王来此,又为何不出观相迎,反倒故意怠慢。”小楼之中,栖云道长的嫡传弟子袁天罡正同栖云道长站在一处,看着远处的李恪,对栖云道长问道。
栖云道长眉头轻蹙,看着内院门外不远处的李恪,对袁天罡道:“你擅相面,可能看得出这位楚王殿下的命格?”
袁天罡道:“八年前弟子便曾为楚王殿下卜一卦,那时便觉出这位楚王殿下绝非池中之物,或应了太微易主之变。”
栖云道长点了点头道:“这位楚王殿下面相极贵,又在太子之上,确为当世罕有。”
袁天罡问道:“既是如此,师父又为何对殿下刻意疏远?”
栖云道长虽为化外之人,但却也并非全然脱俗,栖云道长能受李渊国师之封便是明证,可如今到了命格极贵的李恪这边,他却变得异常谨慎了起来。
栖云道长看了眼身旁的袁天罡,无奈道:“楚王的命格若当真如此简单,那倒好了。”
袁天罡不解地问道:“师父之言何意?”
栖云道长叹了口气回道:“贪狼命坐,泛水桃花。自打今岁白虹贯日后,贪狼会火铃,命乱紫薇数,短短半载,满幅星象竟被搅扰大半,恐怕天下又该多事了。”
袁天罡闻言,面露讶色,过了片刻后,才似是自言自语道:“贪狼化天禄,三方火铃照。火铃遇贪狼,便是命数大兆,只是不知这命乱紫薇的贪狼应的是火星还是铃星了。”
栖云道长道:“无论所应为何,俱是俗世之事,绝非我等化外之人可定。这紫薇命乱之事虽非数载可成,但依我看,自今日后,这位楚王殿下,你我以后还是避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