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李倓上前,自零叶手中接下画卷,同旁侧两位翰林待诏琢磨起来。
太子亨在场,请酒零叶,无人敢于怠慢,零叶是看准了时机。
此番席间,尚有太子韦妃,零叶又请酒一杯,向太子韦妃见礼,恭贺生辰,此即见李嫣拉扯了和政郡主从侧席凑上前来,挤在太子韦妃身侧,盯着零叶看。
零叶报之以一笑,同李嫣四目相对,李嫣不算出众的美人,但一双眼睛光亮,零叶喜欢看她笑,她一笑,两人眉来眼去,便落到旁侧人眼中,觉出一番不同寻常的味道。
“嫣儿她幼年丧父,东光公主不易,我同公主,情如同胞姊妹,她也算我半个女儿!”韦妃率先开了口,女人的敏感,更胜男人;韦妃说完,不待零叶作答,又道,“十日后,我约了东光公主玄都观一游,俶儿随行,不知将军可愿委身护驾?”
韦妃这一问,问的很明显,因零叶今日休沐,要待十日后方才旬休,所以韦妃的话问出了口,零叶如若婉拒,便是谢绝了这段姻缘,可若零叶应邀,即是承认自己对李嫣有意。这是韦妃放低姿态,在为李嫣牵线搭桥,那些抬高李嫣的话语,是要零叶明白,李嫣虽非圣主膝下的公主所出,好歹也是皇家的宗亲娘子,背负清平县主的身份,嫁给零叶,两相般配。
但零叶就是再喜欢李嫣,他也应邀不得,他同太子泾渭分明,中间隔着李林甫,所有的礼貌寒暄,貌若友好,都是逢场作戏。
所以零叶稍有一愣,随即拱手,推诿道,“太子妃盛情难却,可惜下臣早已有约在先,不敢失信于人,还望太子妃体谅!”
零叶这话落毕,太子韦妃一句“无妨”,讲的不温不火;李嫣面上的表情却明显一滞,落尽零叶眼中,她垂首去理披帛的动作,动容零叶不忍,但也就是转眼,零叶回过头来,同李倓聊起那副画,谈笑风生。
再见李林甫,是十日之后,李林甫以一窥郑虔山水画为由,将零叶招至府上,两人促膝相谈,零叶将汉玉呈上,又进献三幅郑虔画作。
李林甫甚是高兴,谈到零叶私下里那场比试,如今遍传京城,这一举动,表面是宫廷内外的饭后谈资,实是零叶同李林甫的荣辱共担,太子党颇有自讨没趣的意味。
于是李林甫一高兴,重金打赏零叶,笑道,“我闻太子韦妃席间,欲将你说媒清平县主,你为何不应?”
“臣下一介武夫,不敢僭越。”零叶说罢,拱手李林甫,恭敬。
“不算僭越,那李氏不过和亲的宗室公主所出,她嫁给你,没什么不好!他父亲乃奚族前首领,这些年奚族部落间不和常有,李诗锁高之子留在长安已有一载,圣上早有和亲之想……”李林甫开口,零叶听罢,已知他所指,乃奚族质子李延宠,便道,“可惜,合宜的公主不合宜。”
零叶知道,圣主不会送自己的骨肉血亲去和亲,被选中的,大多都是东光公主这样的宗室之女。
所以,适宜出嫁的公主,并不适宜。
话都说穿,零叶但看李林甫笑,又闻,“此时你做个表率,同李氏亲近亲近并无不妥,若有机会,将他娶了,也无妨……届时,圣上定会找到合宜的公主,出嫁李延宠!”
零叶明白,合宜的公主总会有的,就看是宗室之中,哪家的娘子被指名了。
李林甫要立功,要受宠,要讨圣上的欢心,自然是要为圣上分担,为国家解忧。
李嫣再见零叶之时,已是冬至,朝中官员如数归家,连休七日长假。
乘马车去皇甫别院探望空青,李嫣总能从车窗外间,窥看将军府上大门紧闭。零叶要么宿卫宫中,要么旬休在家,难觅踪影。
坊间对这位将军的言谈亦少,李嫣见他不到,心中便更想。
当众遭拒,她本该心生恨意,但思来想去,却恨不起,反之,愈思愈念,愈念愈思。
冬至之时庙市,玄都观同兴善寺相对朱雀大道,两两庙市,热闹非凡,此时四五仕女出行,人群中,零叶就立地兴善寺外,人站在银杏树下,李嫣一眼便看到他。
“停……停车……”李嫣话出了口,偷瞄李悦一眼,见空青正狐疑看定她,三人仕女,同在一车,和政很快就推开李嫣,拉扯车窗窥去,果然见得零叶立地树下,似在等人。
“你还真是……”李悦笑开,见李嫣红着脸抿唇不语,即刻拉扯李嫣下车,三人仕女站定,李嫣却死死拽住李悦的手,再不敢往前半步了。
“怎么?见到了,又怕了?”李悦调侃,掩嘴巧笑,接着牵手空青上前,这就见杨慎矜到场,同零叶笑起来,远远的,就要转身。
所以,下一秒,李悦大方开口,唤罢一声,“李将军!杨御史!”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巧就落进零叶耳中,他回过头,可见李嫣涨红着面颊,大步流星追上来,拉扯李悦站定。
李嫣没有抬首,亦不敢抬首,她眼神飘忽,仿佛寻向他处,倏忽又侧首,梳理耳际浅发,一张赤红的面,犹如三月桃花,她整理披帛的紧张模样,落到零叶眼中,可爱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