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已是越来越近,苏子籍望出去,已能看到走在前面的人,以及举着的火把,还有火把下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以及越来越紧张,抽出兵器的甲兵。
张岱这里有兵,不过三四十人,就算拔刀对峙,又能坚持多久?
何况,那些人中,同样有老皇帝安排的人。
到了时间,就算许多人不想冲,也会裹挟冲锋。
就算有人想要保护张岱,也会被冲破。
苏子籍已经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到那些人继续在喊:
保护钦差的甲兵,都露出了寒光,本来呵斥的弩弓,又徐徐对准瞄准。
苏子籍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张岱。
他的半张脸,都被窗外的隐隐火光映着,忽明忽暗。
苏子籍盯着张岱的眼睛:
张岱脸色苍白,可就算是到了现在,也没有立刻认输,他信念坚定,推着他走了这么多年,岂是轻易就能被撼动的?
纵然脸色变了,可他回望苏子籍的眼神里,却仍有刚毅,沉声说:
听到这话,苏子籍像听到了笑话,笑了起来。
他的这一笑,让张岱越发立的僵硬。
苏子籍连连摇头:
张岱不说话,但显然他就是这样认为。
君臣之道,太孙再怎么是太孙,对皇帝来说,仍旧是臣。
皇帝要处置太孙,太孙自然要俯首受死,而不是对着打擂台。
自己乃陛下之臣,这大节不可忘。
苏子籍笑问:
这话说的,不仅是对张岱不客气,话语中,对圣上也毫无敬意。
张岱本不想与太孙辩舌,民变在既,自己已经劝过太孙离开,尽了臣子本分,太孙不走,那就不是自己有亏了。
但听到这问题,还是一怔,有时夜里独处,他也知道自己过于执拗,与官场不容,甚至还屡次冒犯圣颜,自己这样,皇帝为什么还要用自己?
原本觉得,皇帝是崇德而容之,现在听来,别有洞天?
张岱目光沉沉看向太孙,终开了口,问:
火光中,太孙摊开扇子,欣赏着花纹,答:
张岱皱眉,他想过千种理由,万种见解,可从没有想到这条,一时间,竟然怔怔。
苏子籍再向天空看
一眼,隐约似乎有鹰鸣,心一动又是一松,笑着转过脸,口气就格外平静。
这个张岱早已知晓,反问:
天下贪风炽盛,朋党难禁,矫枉必须过正,自己虽偏激,可就等于扁担弯了,扳过来弯才能矫正。
苏子籍徐徐合上手中扇子,澹澹说:
况且,便被捧到了这样高度的张岱,不也激起了民变吗?
哪怕这民变是被人故意推起来的,但张岱若不那么做,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民变。
矫枉必须过正,可矫枉必不持久。
18级政治,已经触到了政治的本质。
这样的话闻所未闻,一番说下来,张岱直接听得呆住。
他这样的行为,竟也是贪?还是公贪?
张岱一直以自己的要求去要求所有的官员,虽千万人而吾往矣,遇到在道德有瑕疵的人,他是十分厌恶,且不容这样的官员。
现在太孙告诉他,这样做,反让官员更加不法?
因他被树立起来做典型,树立错了?
见张岱呆住,苏子籍也不在意。
他这番话,既是对张岱说的,其实,也不仅仅是对张岱说。
旁桌上有纸张跟笔墨,张岱呆若木鸡时,苏子籍已走过去,提笔就写了起来。
他写得极快,挥挥洒洒,很快就写完,也不仔细再看,直接就放下了笔:
苏子籍说到这里,更听见清清鹰鸣已近,一挥袖,翩然出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