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抛出,顿时让齐王火冒三丈,连牙齿都咬出了声音。齐王傅视若未睹,反有不胜感慨之意。“晋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荀寅与士吉射,荀寅与士吉何许人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何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诸位,清君侧者……自古以来,尽是叛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顿时就众人一阵骚动,面面相觑。迎着这目光,齐王咬牙笑了。“孤有言在先,为社稷计,不顾细行……再说,事毕,孤自会待罪宗人府中。”“王上何以欺我。”这文士微微摇头。“鲁尚也对洛水发誓,刘爽全家又如何?”“再说自古清君侧,从来不见有乖乖领罪……王上所说言论,都是叛逆,又何必粉饰?”“非议圣贤,蔑视祖训,没有法度……你真不怕死?”齐王咬牙问着。“我为王者傅,导王以善,如师礼,虽拜不臣。”“不能赞导王上回归正道,自是死罪。”“好……好……王傅果是忠臣,但孤也不是小人。”齐王大怒,一挥手,冷冷下令,声音掷地有声。“送孤王之傅,去见先帝,自由先帝评判。”“不劳您,我已服下毒酒,现在也该毒发了。”齐王傅眼耳口鼻之中,逐渐渗出血液来,他似若未觉,眼神迷茫。“天子守社稷,郡县死城门。”“皇帝委我为傅,我不能教诲,本就该死,就先走一步,面见太祖皇帝领罪……”话未说完,已经摔了下去,就此气绝。“厚葬了吧。”齐王心中有些冰冷,又有些不详,不过,转眼就恢复了过来,笑了。“王傅果然忠臣,可惜对孤有些误解,可惜,可叹。”他又望向下方。“诸位可还有不明?”所有人都是沉默无言。“那就继续。”“是。”新一轮的盟誓,在继续。盟誓完,静悄悄的退下去,下一批又至,不时有惨叫,尖叫,怒吼,直到半夜,才一切寂静,大家都归于各院,连灯火都不敢点。一人同样不点灯,径自回了房,粗重透了一口气,在椅上半躺下去。“夏兄?”良久,门外传来低低的声气,二人就默不作声的进入,叹息一声没有言语。这时天上下雨,黄豆大的雨点打得院中青砖噼啪响。天上一个明闪,轰一声,电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在室内,从窗户可以看到,庭院里映照一片白色,仿佛堆雪。三人看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坐在桌边细声讨论。“王傅向来忠言直谏,可惜了,今日谁也救不了他。”有一人叹息着。“不仅仅他,今天庭院,死了二十三人!”“我大郑至今已二代,国泰民安,波折不起,陛下英明神武,大家都是清楚……我料齐王必败无疑。”“不如尽早出首,免得惹事。”还有人迟疑,开口。“可齐王毕竟是陛下爱子,陛下年事已高,未必就一罚到底,那样的话,我们出首,怕是齐王饶不了我们。”这也是真切的顾忌,几人顿时又沉默了下来。齐王的性情与手段,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年为争夺大位,明里暗里,风风雨雨,不知斗了多少次。都是亲身经历过,在座的人,谁还敢有半点侥幸?如果有,也不敢邀到这里。“我们已经在漩涡里,再想置身事外,难道能如愿吗?”“而今唯有两条路,要么从逆,要么出首。”“出首,或许会死于齐王的刺客,但不出首……也许死三族。”这话说出口,室内诸人有的沉默,有的轻轻颔首。“当初投靠齐王,本是求个进身之阶,不想,竟然卷入大逆。”“这还有什么功劳可言?”有人面色沉痛。“你能有我惨?我幺妹上个月刚刚入府,可她顶替的,是被杖毙的一个侍女。”一人微微摇头,叹息着,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本来府上死个侍女,不过是寻常事,可那侍女很受宠爱,眼看着就要获个名分。”“这样的女人,连府令见了,尚要道一声晴姑娘……却只因多看了一眼,就被下令杖毙。”这人说话很慢,说的例子,大家也都听过。“府上偏又多出几百精锐,把我们这些旧人都驱赶在外院。”“这些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行为举动非常怪异,平常从无摘下面具,更不与人交谈,大异于常人。”“晴姑娘本住在内院,贴身侍奉齐王,怕不是她已经察觉到,才会被灭口。”“依我看,这些,恐怕压根不是人!”这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齐王,怕已经不是齐王,是被妖魔吃了,换了皮罢!”这个猜测,更如五雷轰顶,让众人都是面色呆滞。“夏佩琼,你可有明证?”“并无。”夏佩琼沉着脸,又反问:“虽无明证,但我不信,你们心理就没有猜疑?”“我们掌着府卫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也抓过武林高手,也杀过真正的妖魔。”“世人不知,我们却知,这世上,尚有妖魔,通人言,化人形,有妖术,大妖更能人所不能。”“苏州府曾有画皮妖魔,最喜读书人之心,功名在身者最佳,可等到追查到时,竟然代替了九品学官,混迹文林长达四年。”“府上那些,说他们是人,你们信吗?”“此时干系甚大,但如果齐王当真已被妖魔害了……”寒意彻骨,几乎能把人淹没。“这有何难?”有一人忽然笑了起来:“只要试一试即可。”“他们的饮食用度,向来不假府卫之手,出入也都是另开角门,不许我们窥探。”“但再怎么样,也总有出府时,这就是验证的机会。”三人都是默默颌首。恰在这时,门外传来笑声。“何须如此?”“谁?!”夏佩琼大吃一惊,四面张望时,却不见人,诧异间竟然有人推门而入。警惕三人顿时拔剑而起,却见那人只站在门边,却不进来。仔细打量,只见此人身材中等,却暗暗摇头,齐王谋逆,自然先把府邸封的铁桶,这三人还想出府,可笑,果然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是总算还有点忠心,却可一用。当下说着。“几位不要担心,我是皇城司的人。”“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吧,齐王异动,却并不滴水不漏,现在外面尽是皇城司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铁桶。”“只待陛下一令,阖府上下,尽化齑粉。”“唯有你等,尚有忠心,或可网开一面。”“不过,这事还是要验证——齐王殿下,果真是妖孽假扮?”
第一千六十八章 却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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