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映雪一点儿也不想帮忙。
帮了又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那该怎么办?
时映雪再也不想当烂好人了。
所以任由身后那些人怎么喊了个震天响,时映雪都不想理会他们。
那些人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来,反而是那头首领狼回头看了看时映雪的方向,灰绿色的眼中缓缓地有了笑意。
狼群究竟如何将那些人给屠戮了时映雪也并不感兴趣,她也管不着,她与玉楼春还在茫茫雪原之中走着。
却不料背后忽然有腥臭的味道一下子袭来了,伴随着哒哒哒的沉闷脚步声。
时映雪一回头,便看到化为狼形的头领狼飞速地向她奔来。
它跑过来了,在她的面前就地一滚,又化成了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也不多说话,只是用手背揩了一下自己脸上在战斗之中的擦伤,微微露出的犬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还沾着血迹。
时映雪辨认出少年脸上的神情是一个很干净纯粹的笑容,是十分善意的,而他分明还是认出了改换了脸上幻术的时映雪。
大约是通过气味?
时映雪知道狼族的嗅觉很灵,所以在稍微的惊讶之后便化为了然,不再纠结于此。
他的兄弟们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这个方向,有的化作原型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有的化为年纪轻轻的少年模样,见自己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起来。
面前的少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紧握着的手心忽然递到了时映雪的面前。
在时映雪略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之中,少年将掌心张开了,露出了他掌心里的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
这种花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花朵,时映雪还在凡间的时候,她的小破房子左右就经常会开这种花,有些是黄色的,有些是粉红的,也有紫色的,远远看去熙熙攘攘一片,很是生机勃勃。
孩子们都叫它太阳花。
太阳花的生命力坚韧顽强,但它再坚韧顽强,也应该不能在北荒这样的极苦之地生存,少年手里的太阳花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少年见时映雪略有迟疑,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唇角,又将那花朵在掌心之中握了一下,再张开手的时候,便将整个花朵变成了一枚胸针。
他也不等时映雪说话,更不让时映雪拒绝自己,只是将手里的花朵胸针直接就别在了时映雪的领口上,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一群小狼聚在了一起,很快便离开了,时映雪再想开口喊他的时候,他已经和自己的同伴跑了个无影无踪。
时映雪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她用神识一扫的时候,便发现别在自己衣襟上的胸针并不是一朵普普通通的小花。
这朵小花之中被施加了平心静气的法术,力量不弱,如果能够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能够减弱很多精神法术对她的影响。
算是礼物?
时映雪看着小狼们离去的方向,将这朵小花胸针收了起来。
顿时她觉得自己刚刚在人群之中受到的气已经缓了下去——这世上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就是那个模样的,说话惹人生气,行为更是如此。
动手也可以,但是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其实也有些一文不名。
时映雪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她还是不免觉得喟叹。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念道经的时候,自以为等自己境界高深起来的时候,以后自己也能够做到经文之中的前辈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真的当自己的境界渐渐地修到了现在这一步,时映雪也不觉得自己的能做到道经之中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好像修真都没有使她脱离一个作为人的范畴,仍然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而感到伤心或是愤怒。
都不仅仅是时映雪一个人,她感觉自己遇到的所有人,无论境界高低,好像都并不能脱离一开始作为人的本质,仍然拥有众多的负面情绪。
金丹不够吗?
那么究竟要修到那种境界才能到达道经之中的境界呢——时映雪仍不能明白。
算来算去,时映雪到而今已经快要四百年了,在人间四百年都可以是一个王朝的兴盛和衰弱了,而在时映雪这里好像也是弹指一瞬。
世间沧海桑田变化,而时映雪却仍然是当初的模样。
难不成自己的境界变化并不能够将自己作为人的初心改变——只要是人,终究难逃七情六欲,境界究竟有多么精深并不能够影响自己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和反应。
这种看法和反应仍然需要通过自己来调节自己本身的看法,在某种事情忽然领悟到其中真理,大约就能够顿悟,到达道经之中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罢。
时映雪是这样猜测的,不过她觉得目前自己好像还是离顿悟太远,思虑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和玉楼春在静静的雪原之上行走,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岁月,终于摆脱了大雪纷飞之地。
雪不再下,时映雪和玉楼春就可以御剑而行,匆匆数月,终于来到了自己在地图之中所知的驿站。
大约是离熔岩暗河距离要近很多了,加之北荒也已经开春了,温度相比以前要提高了不少,至少玉楼春光靠着火蟾珠就能够维持自己身上的体温,并不觉得难受就是了。
这附近乃是珍惜材料“无觅子”的出产地,也还有很多品质上佳的贵重药材,所以经常可见怀抱着药匣的炼丹师在寻找材料,还挺热闹。
算了算见过的炼丹师,时映雪觉得很有可能这修真大陆上过半的炼丹师都已经齐聚在北荒这块宝地上找原材料了。
但这些炼丹师时映雪并没有见过多少,虽然她本人是赫赫有名的流霜大师,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去参加过修真大陆的炼丹大会,更别提斗丹术之类的争丹论道了,故而这些炼丹师她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时映雪和玉楼春到的时候,正逢有人在驿站之中夸夸其谈,她听到此人声音之后便觉得十分耳熟,仔细一想便不由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