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的家说是殷实,其实也就只是在贫困的相邻中算的上殷实而已,
一栋青砖垒砌的主屋连带着边上的一间东屋就已经是他家的全部了,就好比四合院愣是被砍了一半,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刚刚垒砌的新房与周边邻里之间的一堆茅草土屋一比可谓是相当的豪气了,
小怜的家是镇子里这一片少有的青砖大瓦房,所以他爹骄傲的四处显摆还是很有必要的……
金燕西被徐四娘掺着胳膊一路从门口拉到了上房,
一进门,徐四娘就开始兴奋的大喊:“老婆子老婆子,你瞅瞅这是谁来了,咱闺女家的少爷来看咱家了,还是雇了车夫亲自把咱闺女送到门口哩,快出来快出来,赶紧来迎接金七爷的大驾光临,记得把我珍藏的福记点心也给端上来,快快快”
徐四娘一遍搀着燕西往里走,一遍冲着里屋的地方大声喊着,
金燕西被徐四娘的过度热情搞的十分不自在,他扭头看了下身后跟上来的小怜一眼后,就算心里膈应为了小怜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他随着徐四娘一路穿过门棱进到上房,只见小怜的家里头,
开门就是一副中式的猛虎下山中堂画,两边一对对联上左右书写着:翠柏苍松装点神州千古秀,朝霞夕照染就江山万年春,
上书匾额德寿堂,对联中堂的下头摆着两把太师椅,中间放着漆红方茶几,左右摆着两个茶碗,
颇有些文人富家的做派,
这番做派,是徐四娘在见到得济米行掌柜家的大厅后花钱请人照搬过来的,为的就是提升他如今的身份,彰显出自己的地位,好将他从以往贫困的农户中摘出来……
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闻声从上房的里屋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正在纳鞋底子的针线,
这是一个勤勉持家的妇人,粗糙的双手彰显着她生活里的劳作不休,略躬的腰背透漏着她日常生活中的辛苦操劳,
女人见到自家丈夫掺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进门后,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她神色间不由的有些想去闪躲,根本就忘了这里是她家,
她低头看到手中还拿着纳鞋底的针线时就想赶紧把针线藏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富贵家的公子登门,神情难免有些拘谨,
看到眼前这个一脸慌张怕生的妇女,燕西的心里不但没有丝毫的看不起,反倒是心中一阵的印象大好,
他喜欢这种淳朴不带任何功利性质的做派,这然自然熨帖的生涩,远比那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捧杀要真诚的多,
只见身前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风韵犹存的脸上虽然因为多年的劳苦被岁月磨去了青春的颜色,但那犹见清丽的姿容仍能看得出妇女年轻时属于很漂亮的那种女生,
怪不得能生出像小怜那样俊俏的女孩子了,
金燕西收敛了下他那对待徐四娘时表露出来的应付神色,态度温和彬彬有礼的冲着身前的小怜母亲恭声道:
“伯母,我是小怜的朋友金燕西,今天趁着送小怜回家的间隙特地来拜会您一下,祝您身体建康,福寿绵长……”
小怜的母亲被身前的这个衣衫华贵气质典雅的年轻人行礼后,从没被行过礼的她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只能仓促的手忙脚乱的去生涩回礼,
紧张的姿态看的后边跟过来的小怜一阵的心疼,她忙赶过去母亲的身边扶住了她母亲扣礼下拂的身子,
略带心疼的说:
“娘,燕西少爷人很好的,都不是外人,这些个虚礼咱就不用做了,免得添那些个不必要的笑话”
本来见到拙荆有失礼仪想要发怒的徐四娘闻听小怜的话后赶紧的出声应是,一脸阿谀的附和道:
“对对对,七少爷您快请上坐,贱内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您多多担待,今个天色已晚,想必您也赶不回城里去了,不如就在我们乡下随便吃上一点粗茶淡饭住上一宿,待到明个暂且动身回城如何?”
徐四娘的老脸上一脸的谀媚神色,把着燕西的手就搀扶着他往太师椅上让,分不清谁才是老谁才是少,
一边有请燕西上座一边扭头冲着小怜的母亲轻声呵斥:
“你还不赶紧去镇上的酒馆去包些个酒菜来,还愣在那干什么?竟给我丢人现眼,赶紧拿上银子去挑些好的菜整,牛肉也称上一斤,别个舍不得钱来”
小怜的母亲平日里应该十分惧怕徐四娘,听到徐四娘的呵斥一声气都不敢吭声,
唯唯诺诺的就要走回里屋找那包银钱的布包出去打酒去,看的身边的小怜一阵的不忍,但当着燕西的面她也不能多说,免得拂了他老爹的颜面,
好在一边的小怜看到了燕西回头对她使来的颜色,本就怕她娘称错了菜回来又被他爹给喝骂的小怜见到燕西的眼色立刻明白了燕西的示意,
丢下他爹和燕西就陪着母亲一起去镇子上的酒馆买酒菜去了,小怜的心中因为燕西的示意满是甜蜜,燕西示意的很明白:你去陪着伯母买菜会账,我这不用担心
她之所以遇事总是一味的忍让不吭声,其实就是随了她母亲的性子,
好在这辈子的她遇到了穿越后的金燕西,不然小怜的下场依旧是凄惨的不美好的……
燕西默默的看着小怜的母亲被徐四娘吆五喝六的使唤训斥,内心一阵的无奈加悲哀,
这还只是民国中的一个小老头呵,从小怜她娘依旧风韵犹存的脸上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果然是女怕嫁错郎啊,
那样的一个美人怎么就能被生活的苦难磨炼到如今的地步呢?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伺候家人起早贪黑,愣是被每天的柴米油盐和起早贪黑的操劳将自己给生生的熬成了黄脸婆,
曾经的玉手此刻布满老茧,秀气的脸上也已经沁满风霜,怪不得在上辈子里,
那些无数个被书本浸润过的女孩,在增强了无限的阅历和知识从而腹有诗书气自华后,宁愿宁缺毋滥的单着过自己的小资生活,都不愿意找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去下嫁,去按照父母的想法结婚,
也许是她们已经见识过太多她们母亲那辈子的命运了,她们本能的会排斥那中十年如一日的婚姻不愿意走进那座婚姻的坟墓里吧,
她们会担心着在她们婚后也碰上那来自婆婆的唠叨,丈夫的争吵,孩子的哭闹和被柴米油盐装满的生活,这还是个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时代,
她们在害怕自己不多的青春年华被生活无情的重担毁灭,被岁月无情的印记抹杀,害怕那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和那种只见到一种生活状态直到老死的恐惧,
男人不易,但女人,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