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晧发如雪白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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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侯爱泽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就窝到床上胡思乱想。

  窗外涂晓丰和大野向侯爱泽比划,侯爱泽起身,把床边上的窗轻轻推开,涂晓丰贼头贼脑地看了一下左右,指着熊老大家仓房的方向,做了一个胯部前后耸动的姿势。

  大野和侯爱泽会意,俩人都笑了。

  涂晓丰把食指立在嘴前嘘了几下,示意他们不要笑,对侯爱泽说:

  “听说你一天到晚都趴窝里。是帮老母鸡干活呢?你变老母鸡抱窝呢?再过几天小鸡崽都要出来了,你该当鸡爹还是当鸡妈呢?”

  侯爱泽憨笑,无话回答。

  “喂,喂。到落鸡山去套画眉,碰运气说不定还能套到野鸡呢,就不用你自己抱小鸡了。去不去?”大野在窗外问侯爱泽。

  侯爱泽一骨碌爬起来,挥手示意到房山头见面,起身穿衣,穿鞋,风急火燎地跟了去。

  这段时间在家待得太憋屈了,侯爱泽觉得“抱窝”抱腻歪了,想到外面放一下敞羊子了。

  落鸡山不太高,在二机厂的西面。

  落鸡山后面就是八峰山,八峰的山尖尖即使在夏天也经常带白帽子,那白帽子是山上的积雪。

  冬天一到,一场大雪过后整个落鸡山就身披银装,这时候被大雪赶下山的山画眉鸟特别多,山脚各处的灌木丛里的小树丫子上都可见叽叽喳喳叫声讨人喜欢的山画眉。

  这天一早,吃完早饭,侯爱泽、涂晓丰、大野还有打鸟能人陈祥。

  四人口袋里面揣了事先在河滩上拣的,大小均匀圆溜的小石子,揣上弹弓,饭盒里装上干饭和泡菜,用手帕拴好饭盒装在挎包里,拿了一串串像小黑葡萄的女贞树果做鸟的诱食,背上竹子做的套弓,向落鸡山进军。

  四个人来到落鸡山下面一个叫石灰窑的地方。树上、地下的草都盖了当晚下的雪,小路也被雪掩埋。

  雪有一拃多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一步一个脚印。果真有一群群的画眉,叽叽喳喳,不怕人,在树枝上飞来扑去,弄得树上的雪往下掉。

  下好套弓又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白雾朦胧,近山和远山都也不见了,鸟儿也没有了踪影。

  侯爱泽、涂晓丰和大野每人下了两把套弓,陈祥下了四把。

  待陈祥下完四把套弓,手就冻得受不了,脱裤子撒尿,用尿的温度暖手。

  侯爱泽、涂晓丰和大野都笑话他。

  陈祥捧地上的雪搓干净手,闻了闻手,说没有臊味,说饿了,要吃东西。

  他说知道这不远处有个大“岩窝子”可以躲雪,还可生火热饭,烤火取暖。

  陈祥说的岩窝子,其实就是一块山坡上突出的大岩石,如同一个巨大而笨拙丑陋的篷子,下面可以遮风避雪。

  岩窝子下面有一块可以避雪的一块小平地,地上有几个可以当板凳的石头。

  这些石头围着一小块留有柴灰,被烧黑的地方。

  岩窝子靠山的方向有个山洞口,里面一股股往外冒暖和气,暖和气里夹着一股淡淡的霉腐味。

  这地方可以遮风雪避寒,讨人喜欢。

  找来干树枝,点燃火,先烤冻僵的手,又烤打湿的鞋袜。捧了雪放饭盒子里,盖上饭盒该,放到火边,待饭热了大家把饭吃了。

  肚子填饱了,身子也暖和过来,雪下得更大了。

  从岩窝子的洞口往里面看,洞口小,里面宽大,洞口里面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堆干谷草,再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涂晓丰想要到里面的谷草上去躺着歇一会,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叫大伙一起去。

  陈祥说那是“白毛男”睡的地方,最好别动他的地。

  “白毛男?你逗吧,还黄白劳、杨世仁呢!”涂晓丰不屑地说。

  大野和侯爱泽也合着嘲笑陈祥。

  “糊弄你是瘪犊子!上次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陈祥非常认真说,“他还有个铝锅,还煮稀饭,我还吃了。”

  “他在这干啥?是神经病还是叫花子?”侯爱泽问。

  “不像疯子,肯定不是叫花子,也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和卖河南鸡娃子的口音有点相像。一脑袋白头发,像染的一样,全白,没一根黑头发。”陈祥在头上比划了两下,说完扒拉已经不冒烟的火堆,把那些燃着的木炭堆拢,又在上面放了干树叶、干树枝。

  侯爱泽、涂晓丰和大野有点紧张,估计那白毛男一定有点骇人,害怕白毛男出现,都不言语了。

  烤着火前面温暖后边冷,侯爱泽转身背对着火烤。

  这时,陈祥说的那白毛男从岩窝子边上的大石头后面出现,看见他们四个围着烤火的半大小子,显出惊诧惶恐的神色。

  陈祥向白毛男招手,白毛男没答理他。

  白毛男背着一个布口袋,个子瘦高,像个大虾米弯着腰低头进山洞里去了。

  虽然这人顶着一头齐肩白发,白发像雪一样白得发亮,但侯爱泽、大野和涂晓丰感觉他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骇人。

  “看吧,就他,没糊弄你们吧!”陈祥说。

  “就这样,就他呀,我以为是什么鬼样子呢!也不吓人,头发有点像白毛女,可没《白毛女》里的喜儿好看。”大野说。

  “一个是男,一个是女,根本没法比的人你要往一块扯!”

  侯爱泽说大野比喻恰当。

  涂晓丰也说大野胡扯扒瞎。

  白毛男进了山洞没两分钟,拎了一个大口袋出来,快步消失在雪幕中。

  与此同时不远处好像有放鞭炮的声音。

  涂晓丰瞪着大眼睛说:“不对劲,是打枪!”

  有枪子打在岩窝上面的石头“噼噼啪啪”冒白烟,打断岩窝子前面的树枝,雪从树上往下掉,石头渣子落到头上、身上,吓得侯爱泽第一个嗷嗷叫。

  陈祥第一个往山洞里钻,侯爱泽、涂晓丰和大野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几个人不敢往深里钻,四人贴在离洞口不远的岩壁上,侯爱泽的脚发抖,心跳得厉害。

  侯爱泽感觉紧挨着的涂晓丰也在发抖,大野嘴里一个劲地“呀呀呀”。

  白毛男从洞口急匆匆进来,从靠洞壁的四人面前窜过,呼哧喘气,带来一股冷风,跑到洞里去,瞬间没了人影。

  狗叫人闹,呜呜泱泱来了许多人。洞里黑,洞外亮,洞外的人看不清洞里的情况,不敢轻易进洞。

  有人往洞里开枪,枪声震耳欲聋,枪子打在洞里的石头上火星四溅,把侯爱泽几个吓得一个劲地叫饶命、救命。

  “你们这帮笨蛋,抓活的,交到上面去请功,打死了有啥用!”

  洞外有人嚷叫。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侯爱泽听出说话的人正是熊老大的爸爸——熊司令。

  当前而今眼目下这山沟里面,从农村地方到各厂矿来说,熊司令是红得发紫,权势遮天,放屁震天响的人物。

  洞外狗叫得凶,洞里可以听见有人建议放狗进来,侯爱泽感觉今天完蛋了,小命没被枪要了去,也要被狗咬了去。

  在这生死关头,有个莫名的灵感在他脑子里一闪,不由脱口而出大声叫道:

  “熊叔叔,熊叔叔饶命啊!你家熊卓行的弹绷子(弹弓)我还没还给他呀!”

  陈祥、涂晓丰和大野也接着喊:

  “熊叔叔饶命呀!熊伯伯、熊爷爷饶命呀!”四人啥都叫了,就差叫熊司令祖宗了。

  “哪个狗*的?把手给老子举起,出来!”

  熊司令在洞口外面大声叫道。

  接着熊司令的话,有人叫他们举手出来,还叫老实点,乱动就立马开枪打死!

  侯爱泽举着双手,为了表示他真诚的屈服,想尽量举高点,可洞口没有人高,只好弯腰低头,把手举在前面,尽量把手伸长,把脖子缩短,恨不得把脑袋缩肚子里藏起来,念经一样不停叨念:

  “熊叔叔、熊爸爸、熊爷爷,别开枪!别开枪……”

  涂晓丰、大野和陈祥紧紧跟着,都有把前面人来挡子弹的心思,举手出了洞口,洞外面雪光照人,四人虚眯着眼睛,过了片刻才适应。

  四人被叫靠边站着,两把人称“虼蚤笼笼”的冲锋枪,就是照片里**胸前端着的那种冲锋枪,对着他们四个人。

  熊司令腰上别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枪套也独特——枪把和枪管都漏在外面,枪套上还嵌着几颗锃亮的小子弹。

  侯爱泽估计这把枪就是熊老大偷偷拿出来向他显摆的那把枪。

  “站起有那么大一桶,睡到有那么大一坨,你妈哟,几个龟儿子,不咋不咋,屙屎一大泡,胆子不小,跑这来搞球啊。尼玛哟,茅房里打电筒——照屎(找死)呀!十处打罗九处有你,二猴子,丰子娃娃,还有你这个野娃娃,给老子站好!”

  熊司令指着脑门,给他们四人一顿骂。

  四个人一点都不生气,这样骂也是向其他人说明他认识他们几个,这样越骂只会越安全。

  侯爱泽从来没有感觉到熊老大的老爸那么可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怕“救星”走了,怕熊司令不认他儿子的这个熟人,怕其他人不知道他和这熊司令的儿子是熟人,是铁哥们。

  一个精瘦的中年农民背着一把七九步枪,牵着两条样子凶恶,肋巴骨依稀可见的瘦狗。

  那两条狗汪汪叫,脖子被狗链子拽着,前脚离地扑着要咬他们。

  那狗锋利的尖牙很吓人,叫声也洪亮有力,与它们那瘦小的的体型和干瘪的身子不太相称。

  侯爱泽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肯定是找那白毛男来的!

  侯爱泽用手指向洞口,还往那个方向戳。

  涂晓丰、大野、陈祥都学着侯爱泽的动作,向洞口又指又戳。

  那帮人会意,都把注意力转向洞口,枪口都转而对准洞口。

  侯爱泽四人松了口气,但谁都不敢率先把举着的双手放下来。

  两条狗也被牵到洞口,人狗闹哄哄地围着洞口。

  “闪开!闪开!”

  熊司令已经握枪在手,大声说:

  “一梭子打出来,把你们几个打成筛子,都没命了!瓜兮兮的,闪开!闪开!”

  听到熊司令的话,那些人呼啦一下子都闪开了,侧身站到洞口两边。

  后面上来的人又往洞里放枪,熊司令又制止住,再次强调叫抓活的。

  几个人轮流大声向洞里喊话,叫狗*的出来,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就格杀勿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全是狠话,一句比一句狠。

  叫了一阵子无果,还是熊司令的话管用,一句比这些人的一百句话都管用,大声嚷嚷再不出来就要放狗进去。

  不一会洞里有动静了,里面有人说话,那人要出来。

  里面有动静,外面反而安静下来,人人都显得很紧张。

  那两条土猎狗不明就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先出来的是一个白脑袋

  。那白毛男出洞口,没举双手做投降状,走出洞口,站直了,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有人呵斥,叫他举起双手,他好像没听见。

  两条恶狗要扑上去咬他,他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站着一动不动。

  一条狗绷着狗链子,咬到他的裤子,他还是没动。

  牵狗的人骂狗:“狗*的,松开!”牵狗链子往回拽。

  “废话,狗不是狗*的,未必(难道)是驴*的?”

  涂晓丰听他骂这话就想笑,小声嘀咕道,但看着边上还惊魂未定的侯爱泽、大野和陈祥,收住了笑,把举着投降的手放下来。

  察觉那些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都把举着的手放了下来。

  一边一个人上去揪住白毛男的手腕,他没挣扎,有个小个子跳起来往他脖子上套绳子,又上去几个人把他绑了个结实。

  熊司令问白毛男有没有同伙,白毛男不语。

  熊司令示意把白毛男押边上去,一个戴造反派红袖章的上前推白毛男,他不动,横着一枪托给白毛男敲在背上,这一击有点重,可以听见一声闷响。

  白毛男一下倒在地上,一个劲地伸脖子显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熊司令拦住那下狠手的造反派,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点头,拦住几个要上前过手隐(打人)的人。

  熊司令叫牵狗的农民放狗到洞子里面去,那牵狗的不肯,问熊司令万一里面有人,他的狗被打死打伤了给不给算工伤。

  熊司令骂了两声“龟儿子”,对那人说:“你娃娃乱想汤圆吃,没听说给狗报工伤的!打死了你要不要给它开追悼会,报烈士嘛!”

  说完抽出手枪往洞里打了两枪,熊司令一带头,那些有枪的都往里面放枪。

  砰砰嘭嘭,一阵子枪瘾过够了,熊司令喊撤退。

  那些人留下一地子弹壳,押着白毛男往山下走。

  熊司令把手枪插皮套子里扣好,气愤地看着侯爱泽、涂晓丰、大野、陈祥。

  他们四人的眼光也正好和熊司令的眼光对上,赶忙把放下的手又举起来。

  熊司令用厌恶的眼光瞪了他们两眼说:“滚,几个瓜娃子,给老子爬开!搞快滚远点!”

  熊司令这一骂,四个人彻底轻松了,赶忙拎了东西,也没心思去看弓套套没套到画眉了,跟着押白毛男的一帮人,不一会工夫来到公路上。

  白毛男被押上前面一辆汽车先开走了,余下人了挤上另一辆汽车扬长而去。

  公路上剩下侯爱泽四人和另外一些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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