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爱泽和杜妮娅加强“单线”联系,是从高中同学会后,假托要看杜妮娅的狗狗美女开始的。侯爱泽说喜欢杜妮娅的狗狗,有机会就说要看她的狗狗,其实真想看的是杜妮娅。
这天和往常一样,侯爱泽牵着狗,人追狗跑,狗跑人追,其乐融融,杜妮娅看着好开心。跑够了,笑够了,侯爱泽一手牵狗绳,一手牵杜妮娅的手。
俩人十指相扣心心相印惜,感觉到彼此的体温,感觉到彼此分泌出的湿漉漉的汗液,像有微微的令人愉悦的电流通过彼此的身心。
“你看哈,狗狗,不,美女,牵出来一路都低头,鼻子挨近地面到处嗅着走,我发现猫在家里没事也到处嗅。要是人出来遛弯,也像它一样,一路嗅回去,我估计当天晚上就得鼻炎不可。”
侯爱泽没话找话说。
杜妮娅鞋带松了,到街边的花坛边,脚踏到花坛上系紧鞋带。到到底是自己养的宠物,狗狗停下来等她。
杜妮娅把脚从花坛上伸下来踏几下地,又走,一起到南河边花园去和那些遛的狗和遛狗的人汇合。
杜妮娅问:“你知道狗为什么要在树根上撒尿?”
“不知道。”侯爱泽说。其实知道,但他感觉说不知道要好些。
杜妮娅说:“狗狗是做记号,好找到回家的路。”
侯爱泽说:“呃,真聪明!”
杜妮娅说:“狗狗撒尿尿,也是为了占地盘,是向其他的狗狗宣布,这里是它的领地,但管不管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侯爱泽说:“那是,它这么弱小,来个大藏獒还不够填肚子。站地盘有啥用。”
那条小吉娃娃又跑回,美女和它相互闻彼此,杜妮娅牵过侯爱泽手里的狗绳,跺脚吓唬小吉娃娃。
小吉娃娃的主人在远处着急地唤那它,小吉娃娃四条腿高频率捣地,乐颠颠地追赶它的主人去了。
杜妮娅说:“我以前养过四条狗。狗狗不像人能活,容易生病,寿命又短,死别生离叫人伤心。四条狗狗的模样,还有它们做出的搞笑事我都还记得。你也喜欢狗?”
侯爱泽不喜欢狗狗,心不由衷应答道:“喜欢!”
这之后,以狗为借口,侯爱泽和杜妮娅在一块了。
侯爱泽的猫——冰冰,见到杜妮娅的狗狗,两者同前世有过血海深仇,今世遇到一起,斗得不可开交。
每次冰冰都占优势,杜妮娅气得很,见美女吃亏,都要用脚踹猫,可猫反应灵敏,根本就踹不着。
不用说些腮帮子都发酸的话,不用鬼点子,不用花招,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绕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圈子,又到一起。
花谢花开有何妨,不是名人,没人热议,明媒正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侯爱泽经常失眠,闲着没事的时候,看了许多小说,他认为来到这个世界上,中国的四大名著和西方的文学名著没看过就离开这个世界一定是个遗憾。
张爱玲就说过:生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所谓唯美只存在于剧情当中,如果谁认为有十全十美的爱情,他不是诗人就是白痴。
原来上高中的时候,同学间就偷偷传看《红楼梦》。
有件事侯爱泽一直搞不明白——如果林黛玉知道贾宝玉做了和秦可卿初试云雨情的梦,又和袭人理论付之实践的事,她还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吗?
有些事不知道也好,所以,那些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毕竟人们过日子是过的现在和未来,大家都要朝好的方向努力。
……
侯爱泽这次再见到杜妮娅,不用仔细看,那张脸已经不年轻了,真可谓景入桑榆,美人迟暮了。
当年《卖花姑娘》里花妮的形象已无踪,当年的风采已经荡然无存。侯爱泽暗自感叹,杜妮娅原来脸皮白里透红,光滑润泽,如今没有原来一点点的样子了。
原来是那样楚楚动人,现在看着那样揪心。生动的脸,勾魂的眼,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她脸上没有了青春的影子,却布满了时间的痕迹。但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在朦胧的夜色中,从某个角度还仿佛还有少女时的秀美。
年轻时候漂亮,可到老了不一定好看;倒是小时候长相一般般,比较丑的到老了反而受看。有几个班上小时候长相平常的女同学,倒没有那些原来漂亮的同学显老,而且老来反而受看些。
侯爱泽和杜妮娅在一块,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每天侯爱泽都和杜妮娅河边遛狗带散步。
有一次看见一个有浮雕,古人抬东西的浮雕,看见那抬东西的人前后用左右不同的肩膀,为此气愤不已,说这些个搞雕塑的肯定没干过抬东西的活,这前后不同肩抬东西是没法抬的,只有同一边的肩膀才好抬东西。
见侯爱泽愤愤不平的样子,杜妮娅大惑不解,认为这左右肩抬东西未尝不可。
侯爱泽问她抬过东西没有。
她说抬过,但不记得能否左右肩岔开抬了。
看到墙上有一处革命战争题材的浮雕,侯爱泽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一个军人吹冲锋号,那冲锋号却雕得像个啤酒瓶子,怎么看都像一个战士在拿啤酒瓶子仰着头在灌酒。
看了这雕塑,这又引来侯爱泽一阵不满言论。
杜妮娅感觉侯爱泽这么多年没大出息,和这芝麻的小事都要较真的性格肯定有关系。
杜妮娅动不动就埋怨侯爱泽没出息,这一辈子没混出个男人的样来。
散步的时候,想起了少年时候待的那老山沟沟,杜妮娅望着天说:“那时,那地方的天好像比现在的天要黑些。”
“玉水河那地方山高,高得把天都遮掉了很大一部分,我们就好比井底下的青蛙,只看能见簸箕大的一块天。”
侯爱泽用两手比了一个圈,接着又说:
“那是白天,那时候到了晚上没有什么灯光,路灯都像鬼火一样亮,天又经常是阴黢黢的,没有天光,就觉得白天夜晚都很黑。”
侯爱泽这辈子搞啥事好像都不走运,总是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文凭吃香了,侯爱泽汽车修理工不想当了,下决心读书,考上一个成人高校。
有了文凭,文凭又不吃香了。
单位里没文凭的人有意无意让那些大学生听见这样的话:“现在随便从哪个旮旮旯旯都可以拉出来几个大学生来!”
好在那时三年脱产学习单位还给发工资,现在就别想这等好事了。侯爱泽原来当过车间负责人,前途一片光明,但他看不惯个别领导腐败,就告,把人家是告倒了。
可谁还敢挺拔他这样的人呢,后来就倒霉,发配去看大门,裁员下岗叫他带头,办网吧又亏老本,他老婆嫌弃他没钱,脾气又大,就和他离了。
这些都是那些知道他情况的同学背地里讲的。
同学们对侯爱泽道德品质上没有什么坏的评价,说他这人大咧咧,但还是挺爱关心人。
听了这些,杜妮娅就放心了,料定侯爱泽也不会坏到哪去,只不过经常哈七搭八说话不着调而已,决定和他处处。
当然,谈对象不打小算盘是假的。杜妮娅还听说,侯爱泽的妹妹这几年混得不错,家里人也照顾得很周到,几个哥哥都给了房子,给了铺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