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坑我!”
衍圣公回过头幽怨地说道。
“衍圣公,你放心,以后若再有人敢诋毁衍圣公的名誉,侮辱曲阜孔氏一门的尊严,我杨某第一个不答应,神宗皇帝赐我护圣金牌,那曲阜孔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身为儒家弟子,居然当众侮辱衍圣公,此等欺师灭祖的恶贼,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杨信义正言辞地喝道。
他的声音可是很大,所有那些被炮声惊呆了的青虫们,全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兄!”
一声悲怆地喊声。
最近一艘船上,几个青虫悲痛欲绝地嚎叫着。
他们冲向船舷,看着那艘船上的一片血色,当然还有河面上漂浮的肢体。
这样几十米的距离,哪怕就是三磅炮也依旧威力十足,直射的炮弹打中结果只能是化作一片碎肉,四枚炮弹让四名青虫瞬间消失,还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只是甲板上的一片血色,另外还有河水中漂浮的残肢断臂。
不仅仅是这艘船上的,周围所有船上,甚至浮桥另一边,那些青虫紧接着发出或悲怆或惊恐还有愤怒的尖叫,然后看着那艘甲板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船。
“装弹,瞄准!”
杨信拖长了声音高喊着。
就在同时他的右臂伸出,食指缓缓移动,很快落在下一个目标。
后面炮兵以最快速度擦拭炮膛重新装弹,然后将炮口瞄准了刚刚喊李兄的那几个青虫。
“还不快跑,你们这些蠢货!”
衍圣公尖叫着。
那些青虫迅速清醒,惊恐地尖叫着纷纷跳下,就连船主和船上的船工都吓得纷纷跳下去,而对面浮桥上则是一片愤怒的吼声,不远处另外一艘船上青虫同样怒斥这个奸佞。但那奸佞的手臂再次移动,然后无声地指向了他们,那几个青虫瞬间闭嘴,一个个惊恐地看着他的手指,而就在同时那四门大炮的炮口也在指向他们。
所有青虫掉头扑向水面。
然后杨信的手指继续移动,所有被他指向的船上,那些青虫统统惊恐地跳下船。
虽然他并没开火。
但有刚才的例子,这些青虫知道不跳他就肯定开炮。
好在水里有那些船工救助,这些青虫倒是不用怕淹死,紧接着那些船工就拖着他们游向了岸边,而在他们身后杨信继续移动手指,仅仅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而已,浮桥附近拥挤的二十多艘船就全都空了,倒是浮桥上的那些青虫依然在吼叫着。
“等着!”
杨信说道。
说完他接过锦衣卫递来的一捆明显粗了许多的绳索,然后拎着上面一个大铁钩,直接甩到了最近的那艘船上勾住。
后面士兵立刻接过绳索。
几十名士兵就像纤夫一样拖着这艘二十多米长的船,很快就把它拖到了浮桥的旁边,几个士兵随即跳上船,撑着长棹驶向浮桥正中的缺口。这座浮桥只是中间的通道断开了,最多也就是二十几米宽而已,有这一艘船横在中间基本上就可以通过了。
对面青虫立刻明白过来。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还有几艘沉船堵了那里,这艘船是不可能进去的。
黄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信。
后者一招手,一辆马车立刻驶到了他身旁,杨信伸手从马车上抄起了一个特殊的武器。
此物准确来说就是一个细长的圆锥体,但个头很大,而且还是完全用熟铁锻造出来的,看上去恐怕得一百多斤,不过却不是正圆锥,而是略微扁一些的,就像一个……
好吧,就像个踩了一脚的巨大小米椒。
后面缀着根铁链子。
杨信拎着这东西,在对面青虫们和更远处城墙上闲人们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走上浮桥,然后登上了那艘被沉船阻挡住的客船。他看着下面只有一截人字桅还露着的沉船,紧接着又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带着冷笑纵身跃起瞬间就到了近一丈高处,然后双手抱着那铁锥猛然向下,带着激起的水花一下子消失在了水里。
水面在动荡中逐渐恢复平静。
所有人全都盯着至少也得一丈半深的河水……
但那里只有泥沙泛起。
而且一直不断泛起,很快就连衍圣公和那些士兵都觉出不对,因为水下不断有碎木浮起,没过多久就连那根人字桅都倒了,而浮起的碎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很快就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船板了
不过杨佥事在水下的时间也在逐渐变得惊人。
“这个狗贼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衍圣公哀叹着。
就在这时候下游的水面上一艘艘小船赶到,最前面的船上,陈道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衍圣公无奈地一指水下。
半截船舱突然间浮出水面。
“可以过去了!”
船上带队的锦衣卫喊道。
他刚喊完这话,几乎有半条船那么大的木头就忽然浮出,紧接着在水面自动向着岸边移动,而水面上一道泥沙线也在向着岸边移动,很快杨佥事的脑袋从水下冒出,然后拖着铁链和那块木头逐渐升起。
“陈副宪,来的真巧啊!”
满身水的杨信朝陈道亨喊道。
陈道亨默默地看着他,但就在这时候,浮桥上一片混乱的喊声,他俩立刻一同转过头。
那艘客船正在撑入缺口,但对面浮桥上的青虫不干了,要是让这艘船进入浮桥,那么杨信就带着荡寇军直接进扬州了……
“拦住这些阉狗!”
对面浮桥上一个青虫高喊着。
“这是谁?”
杨信问道。
“太仓生员张溥。”
衍圣公说道。
他对这些年轻一代的还是比较熟悉。
杨信点了点头,五人墓碑记的作者,复社领袖也是创建者,苏州抗税运动的实际领导者,敢以一个生员身份,就写一份封官的名单,然后交给首辅要其照着办的猛人,一个连东林党都无法忍受,最后传说干脆下毒弄死的东林党狂人。
“陈副宪,您就不准备做些什么?”
杨信看着陈道亨说道。
这时候那名锦衣卫已经带着士兵强行撑船进入,但岸边这些青虫在张溥带领下也毫不客气地反击,他们后面很快有人传过来长竹竿,甚至还有石头之类,前面的用竹竿将那艘客船向外顶,后面的扔石头砸那些士兵和那个锦衣卫。
后者气急败坏地一边拿块木板当盾牌一边呵斥,而那些士兵因为有盔甲保护全低着头撑船。
双方僵持在河面。
陈道亨皱着眉头看着浮桥的混乱。
“您可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别告诉我您会坐视。”
杨信说道。
“不劳杨佥事教!”
陈道亨说道。
他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四名青虫的残肢断臂被河水冲到了另一边他没看见,所以对杨信还保持着正常的态度,如果他知道这个混蛋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五品同知,用大炮轰死三个秀才一个举人,估计就不会这样心平气和了。
“诸位,老夫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提督操江陈道亨,这位是衍圣公,这位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杨信,我等此来乃为解决扬州漕运堵塞一事,诸位都是大明之栋梁,当一切以国事为重,无论诸位与杨佥事有何矛盾,都不能阻拦杨佥事前往扬州。
请速让开。
老夫可向诸位保证,一切皆是误会,朝廷不会为此追究任何人责任。”
他走到浮桥上朝对面喊道。
“陈副宪,杨贼适才杀了四名白鹿洞书院的学生!”
张溥一边拿竹竿捅船上的士兵一边悲愤地吼道。
陈道亨愕然回头……
“准确说是用大炮把四个侮辱衍圣公的逆贼给炮决了!”
杨信就像斯派洛船长一样的真诚地说道。
“他们用很恶毒的语言侮辱衍圣公,而且辱及衍圣公的列祖列宗,您也知道我持有神宗皇帝御赐的护圣金牌,不但有保护孔庙之责,亦有监督这天下儒生之责。身为儒家弟子以那么恶毒的语言侮辱衍圣公,我认为已经形同不义,对于此等十恶之徒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耻于同天,故此不惜甘冒受责罚之险,也要将此等恶徒击毙。
当然,您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可以向陛下弹劾我,无论陛下如何降罪杨某都甘愿承受。
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
这货大义凛然地说道。
陈道亨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然后又看看一旁的衍圣公。
衍圣公长叹一声。
陈道亨当然知道最近江南舆论对衍圣公的谴责,很显然这些士子脑抽居然敢当面这么说,然后被杨信抓住了把柄。
但那四个士子肯定白死。
“老夫不管你们了!”
他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怒冲冲地走了回来。
“陈副宪,适才您已经命令他们让开了,是不是?”
杨信说道。
“是。”
陈老头一脑子怒气地说道。
不过他紧接着反应过来。
“不……”
他蓦然回头惊叫道。
然而已经晚了。
“开炮,连都察院副都御使的命令都不听,这不是公然对抗朝廷吗?”
杨信说道。
在陈道亨发疯一样的吼声中,四门大炮再次喷出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