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江边鹿角渡口,头戴兽皮帽,身穿兽皮衣的银桦大军,像是一群迁徙的猛兽,密密麻麻地往江边汇聚。银桦江上,简易的木船和木筏铺满江面,往来忙碌地往南岸运载士兵。
白桦位处寒冷的北方,很多河流常年冰封的时间几乎占半,所以白桦人不太善于操舟。
渡口北侧的易处高坡,竟然聚集了一群白色的猛虎。没错,就是老虎。可是这些老虎的野性却不怎么足,反而像是战马般温顺,成了人类的坐骑。
再温顺的老虎也是老虎,这一百多只老虎加上其背上的精悍勇士,正是苍山地域闻名遐迩的虎卫,银桦大帝花颂平的亲卫队。
立在最高处,最为壮实的白虎背上,端坐的是一位三十多岁,满脸胡茬,眼神精明,身穿高档皮裘的元神期超人,正是银桦大帝花颂平。
花颂平看着江边闹哄哄的过江的大军,视野却扩大到整个黑水和璃凤,耳中听着坐骑旁边谦恭地站立着两位儒衫老年人的禀报。在一群皮裘虎卫中这两位老人显得特别卑微和突兀。他们的身份却不低,分别官居正九命银桦太尉金特狸和征南大军的总督耿静秋。他们的坐骑不敢靠近虎卫,所以只好徒步来到花颂平身边禀报军情。
金特狸,“······,高远风击杀郭礼斌后,已经到了长滩湖。据说他将率璃凤镇北军东进。如此一来,除了原本的镇东军和征东军,高远风可以聚集三支大军,合计近二十万人抵抗我军天威。”
花颂平皱皱眉,一连数问,“高远风大概要多久抵达战场?他不管璃凤国内了吗?拓跋长空有什么反应?金煌、云天呢?”
金特狸道:“按璃凤镇北军的行军速度,大约两个月就能跟我军接触。因为璃凤大多数军民都遵循拓跋嵩的禅位旨意,拓跋长空如今坐立不安,起不了多大作用。金煌大帝被高远风吓住了,暂停了南进计划,命令金煌边军转为防御。云天那边可能是唯一还可以运作的地方了,高纲兵围赵国都城,我想云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国土沦陷。”
花颂平道:“据说云晟被定为仙逆时,是高远风救了他。如今璃凤是高远风的天下,云晟未必不会让步。耿总督,对战高远风的三路大军,你有多大把握?”
儒帅耿静秋慢条斯理地回道:“陛下,两个月后,自此往南数千里地都将冰雪漫天,河湖封冻。极大地有利与我军而制约敌军,微臣不敢说百分百战胜高远风,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花颂平并未大喜,而是凝重地说:“我要的是十足的把握。高远风凭十几个人就将王麟打个半废,一旦他坐稳了璃凤,必是我银桦的头号大敌,所以如论如何,都得抓住这个机会灭了璃凤这几支主力,并抢占黑水和璃凤北部的半边江山作为缓冲,将高远风赶去黑水之南。
高远风的个人勇武,我自会安排人去对付。白山陈婧和璃凤拓跋长空,我会传书肃亲王,让他继续运作。云天和金煌那边,金太尉,就由你来负责,你尽管做出任何承诺,呵呵,战后守不守诺再说,反正绝不能让高远风没有后顾之忧地跟我军作战。
就这样,去吧。”
金、耿二人抱拳领旨,“臣遵旨。”而后转身下坡,走向坡下远处他们的卫队。
三人口中的赵国都城,原赵国王宫,现周侯府。
乐乐怀抱一个才几个月的婴儿,愁眉苦脸地说:“小姐,走吧。留得东山在,不怕没柴烧。凭你的军事才能,回到帝都,还怕得不到云家重用么?待你重掌大军,再徐图报仇也不晚。”
一脸冷漠的周飞燕摇摇头,“走?往哪走?云晟害怕高远风,我一旦逃往帝都,云晟大概会将我绑送璃凤,交给
高远风治罪。”
乐乐不信,“怎么可能嘛。云家势力那么大,远超七阶皇朝,目前只是中州援军未到,陛下不想跟高远风硬碰硬而已。再说云家做生意是好手,但治军却无良将。能夺下武源,全靠用钱开路。拿下武源之后,周围可有任何开疆拓土?没有哇。买通失去武源大帝的武源遗臣可以,想买通他国将领就没那么容易了。云晟又不是笨蛋,岂有可能自毁长城?”
周飞燕苦笑:“呵呵,你不了解那些商人的想法。他们始终把利益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一切都以利益为权衡。他们最擅长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寄生。当年云慧妃嫁给年老的高桓也好,而今云柔嫁给许克木也好,都是为了形成利益链。
他们啊,才真正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最擅于此招,从不把事做尽。高远风再燕回一战,吓破了云晟的胆。你没见一听到拓跋嵩禅位高远风,云家就立即撤走这里的超人,并全线退缩吗?哼哼,等高远风稳定了璃凤,别说把我卖了,云家说不定连整个云天都可以舍弃,只要高远风答应保证云家的商业利益。除非高远风在璃凤之争中败北。”
乐乐辩解道:“绝对不会的,陛下不是甘于人下的人。”
周飞燕叹气,“你以为云晟能作主?若说原来燕域各大帝国的大帝,是仙教的代理人,则云晟就更是云家集团的傀儡而已。云家为了整体利益,绝对不会跟高远风死磕。他们很清楚,仙教可以容允他们占有一个七阶皇朝,但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掌控整个燕域。而今吞并之势越演愈烈,看来仙教最多只会保留九大皇朝甚至更少。
记得高远风说过,仙教算是神权,而云家崇尚金权。仙教怎么可能看着与自己的教义相违背金权在燕域插上一脚?”
说着,周飞燕忽然朝乐乐跪倒,“乐乐,常山就拜托你了。”这里的常山不是指原周国都城,而是指她出生不久的儿子。周飞燕把她儿子的名字取为常山,意义不言自明。
乐乐吓得手足无措,也赶紧跪倒,哭着说:“小姐,就算不能去帝都,我们隐姓埋名也可以呀。实在不行,投降高纲。没在战争中杀死我们,有高远风在,高纲未必敢杀我们。姑爷,你劝劝小姐啊。”
周辉面无表情地摇头,“飞燕想怎么做我都不反对,她生我生,她死我先死。”
换个时间,周辉此话或许会让乐乐感动,可此时哪里会有那个闲情逸致。乐乐哭泣着说:“那么我们去信高远风,求求他好不好。高远风不会那么冷血的人,他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周飞燕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不,我宁死也绝不再求他。他一出山,就导致姨奶奶跟父王离心。他一掌权,就多了我大周齐、陈两地。他一进京,拓跋长鹰就强硬削藩。他一露面,拓跋嵩就禅位于他使得云家退避三舍而抛弃我们。就是他一手毁了我大周,我没那么贱,为求生而匍匐于仇人脚下。”
乐乐哑口无言,茫然抬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木偶一样的钟明月,心中一动,慢慢站起身,朝钟明月使了个眼色。
别看钟明月不言不语,却始终全神关注着周飞燕和乐乐她们的主动,得到乐乐的颜色示意,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靠近跪着的周飞燕。
此时周飞燕身边都是可以性命相托的亲人,自然不会防备。何况有乐乐的配合,乐乐一手抱着小常山,一边走进周飞燕,揽住周飞燕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周飞燕此时也是心力憔悴,将脸贴在乐乐腿上,用头顶去蹭小常山的小脚。
钟明月走到周飞燕身后,突然一掌砍在周飞燕的后脑上,将她打昏。
周辉大惊,厉吼道:“你们干什么?”
乐乐镇静地说:“姑爷,不如此,我们拗不过小姐求死之心。你我都清楚,大周真的是毁于高远风么?我更清楚,如果想高远风求恳的话,以那人的性格,绝对不会杀小姐的。可小姐心里转不过这个弯来。为了常山,我们不得不如此。难道你愿意看着常山无父无母么?”
周辉哑了,恨恨地一掌拍碎座椅,满面痛苦而愧疚,只恨自己无能。
赵都城外忠义军大帐,高纲、牛棣等聚集一堂。
“陛下还没给我们传书?”高纲苦恼地问信令官。他口中的陛下,当然是指高远风。
执掌鹰信的信令官回道:“没有。我早就叮嘱属下,一接到陛下的传书,就立时上报,不可拖延片刻。而今过去了快一个月,比我们路近的镇西军李馨悦、比我们路远的白云吕奉、柯铭都收到了传书,就我们还没收到。”
高纲长叹道:“他应该是怨怪我擅自称王,所以故意晾着我,看我的表现。唉,他不说明,我们现在怎么办?打吧,周飞燕毕竟曾是他未婚妻。不打,难道大家都僵在这儿?”
牛棣愤然道:“王爷,要不您回常山去,由我来打。陛下异日怪罪下来,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高纲心中一动,这倒是是个不错的办法。对信令官道:“你去请黄老来。”丹霞山派来协助高纲的超人,由黄西河领队。
信令官跑出去请黄西河。过了一会,信令官又跑了回来,“王爷,王爷,赵都城门开了。”
高纲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众人涌出大帐,登高眺望赵都,果然只见大门洞开,且城头竖起了白旗。
“这是?”高纲琢磨不定周飞燕的意思。
牛棣却恨声道:“周飞燕这是明知不敌,又深知陛下心慈手软,不会拿她怎么样。哼,就算如此,她以为我能放过她?哪怕是陛下砍我的头,我也得为了一家老小求个公道。来呀,随我进城!”说着就要上马带兵入城。
高纲连忙喊住,“等等,谨防有诈。如果周飞燕真的投降,就不会跑,你急什么?”高纲是担心牛棣报仇心切杀了周飞燕,他不好跟高远风交代。
高纲是统领,牛棣不得不听他的。
观察了一会,城头周辉看高纲牛棣迟迟不进城,下令道:“抛下刀枪弓箭。”城头守军依令将兵器全部抛下城墙。
看到守军纷纷抛下兵器和守城弃械,高纲终于相信周飞燕是真的降了,哈哈大笑,“诸位可都看见了,这可不是我强逼的,是周飞燕自愿投降的。众将官,随本王进城。”至此,高纲可谓志得意满。当年周国灭齐,而今他总算将周国彻底颠覆,周家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而今高远风已为璃凤大帝,周国最后的余孽又降于自己,高纲觉得自己终于对得起先王的托付了。
高纲得意洋洋一马当先,带着手下将领和兵马直趋城门。城门处,云天守军跪倒在城门两侧,双手托举兵器迎接高纲。
高纲高声喝道:“周飞燕呢?为什么不亲自迎接本王?”
守军战战兢兢地说:“侯爷在侯府公侯王爷。”
高纲不屑地说:“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摆臭架子不成?”得那想到周飞燕跟高远风的特殊关系,不敢逼迫过甚。侯府就侯府吧,城门已开,还怕周飞燕能飞了么。
高纲拍马入城,入目长街上,两边跪满了弃械的士卒。
忠勇军将士睥睨降军,高傲的信马走在两边全是人,却静寂无声的大街上,直奔侯府。
入城约有几百米,街道两侧忽然绽放出惊天的华光,正是陷阵之威,冲破房梁,一左一右,朝高纲当头狠狠地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