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可算醒了,”刚一进门,王骥就捋须大笑道:“老夫这颗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声音有若洪钟。
“总督大人......”杨牧云支撑着想要坐起,王骥忙上前扶住了他,“杨公子,你身子未好,千万不可乱动,躺着说话就好。”
“谢总督大人。”杨牧云对郑玉说道:“大......阿玉,你......”
“我知道,”郑玉笑着截住了他话头,“待会儿把药熬好了,我就给你端来。”说着转身对王骥盈盈一礼,绰然而去。
“这位也是杨公子你的红颜知己吗?”王骥瞄了一眼郑玉袅娜的身姿笑道:“武功很是不错,要不是她及时出现,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杨牧云笑笑,“总督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老夫没事,”王骥笑道:“方参将的伤要重一些,一听说你醒了,非要随老夫一起过来,被老夫好说歹说才劝住。”
“方参将对总督大人真是忠心耿耿,”杨牧云说道:“他受的是内伤,得多养些日子。”
“杨公子说的是,”王骥感慨道:“去年在南都,老夫和方参将得你相助,方脱离危难,今年在这南宁府,又是为公子所救啊!”
“总督大人客气了,”杨牧云道:“这是在下分所当为。”
“哦,对了,”王骥看着他问道:“杨公子怎么会来广西的,不会是来这里游历的吧?”
“或许是巧合吧?”杨牧云淡淡一笑,“在下在南宁码头时,见一人形迹可疑,就暗中跟蹑,不想在这郁江之上与总督大人相遇,也算是有缘了。”
王骥闻听哈哈一笑,“确实确实,老夫与杨公子的缘分当真匪浅啊!”
“总督大人,”杨牧云问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在下去年在南都之时,可是听说您正在筹备征麓川之事。”
“嗯,不错,”王骥点点头,“征麓川的事儿,老夫已准备了一年。这不,年后圣命一下,老夫就率领南方各省的军队一路向西。在路上时,老夫接到了暗报,说是麓川暗中勾结安南,欲对我大明不利,所以老夫就专门过来看看。”
“总督大人,”杨牧云动容道:“这么说您是丢下军队孤身来此的,这......这太危险了。”
“老夫福大命大,宵小之徒暗算不了老夫,”王骥很洒脱的一笑,紧接着笑意一收,“这安南王果然包藏祸心,竟然打听到老夫的行踪派人来行刺老夫......”
“不,他们不是安南王派来的。”杨牧云摇摇头说道。
“你怎么知道?”王骥目光一闪。
“总督大人明鉴,”杨牧云说道:“在入船舱之时在下击倒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刺客,他就是去年在南都乌衣巷袭击总督大人的刺客之一。”
“哦!”王骥思忖道:“怪不得老夫觉得他有些面熟,怎么,当时锦衣卫没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这个人本是抓住了的,”杨牧云道:“后来不知怎么又脱逃了。”
王骥冷哼一声,“逃了?锦衣卫的诏狱何时连一名刺客也关不住了?”
杨牧云知道他对锦衣卫向来不喜,那日在靖远伯府时他就对锦衣卫南镇抚使沈云的来访很是不悦。话音一转,“后来沈大人查明他们是一群来自麓川的刺客,所以这次行刺总督大人的应该还是麓川派来的。”
“唔......”王骥沉吟了片刻,“麓川的思机法可真瞧得起老夫,想方设法派人来置老夫于死地,可惜天不遂其愿......不过,麓川人能来这里,想必与安南暗中一定有所勾连。老夫所率的大军已经进入了广西,若黎元龙想图谋不轨,欲对我大明不利的话,老夫先提兵灭了他。”
“总督大人,”杨牧云道:“安南王一直想对我大明修好称臣,不愿交恶。现在他们在与大明交界一线的兵力准备不足,又怎会主动对我大明挑衅呢?”
“呃,当真是这样吗?”王骥目光一闪,“这些你怎会知道?”
“不瞒总督大人,”杨牧云解释道:“在下......在下加入了锦衣卫,现一直在安南打探消息。”
“怪不得你当时不来找老夫,”王骥捋须说道;“原来沈云先一步把你给招揽了。现在你是什么品秩?”
“蒙圣上隆恩,封了一个五品千户的头衔。”杨牧云硬着头皮说道。
“五品?”王骥笑了笑,“这也不低了,是皇上封的吗?”
“嗯,曹吉祥曹公公颁的旨。”
“曹吉祥?”王骥笑意一敛,“看来圣上对你是皇恩浩荡啊!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军,在那里混比跟着老夫要强多了......”
听他话音中似有揶揄之意,杨牧云移开话题,“总督大人,行刺您的人非安南王主使,依在下看,暂时还是不宜与安南交恶为好。”
“老夫也不愿横生枝节,”王骥大手一挥说道:“老夫率大军在前方征讨麓川,可不希望安南在背后插一刀。只要黎元龙与麓川的叛贼划清界限,老夫立刻命我大明的兵马经柳州后立即西进,再不南下一步。”
“那总督大人的意思是......”
“老夫设在安南的探子已经打探到麓川的使节已到了安南,”王骥嘿然道:“只要黎元龙把麓川使节的脑袋给老夫送过来,老夫就决不会寻他晦气。”目光一转,“怎么样?这个口信你能帮老夫带给安南王吗?”
“在下试试吧,”杨牧云道:“不敢有瞒总督大人,在下曾见过安南王,也在安南军中也任有军职......”
“呃,是何军职?”王骥饶有兴趣的问道。
“安南王封在下为神武卫都统制一职。”杨牧云很认真的答道。
“神武卫都统制?”王骥笑道:“不错呀,神武卫可是安南都城十二支戍卫军之一,都统制在安南可是正四品的武职。看来黎元龙比皇上对你要大方的多......不过,黎元龙他不知道你是我大明的锦衣卫吗?”
“在下没敢透露身份。”
“很好,”王骥颔首道:“由你中间牵线那是最好,希望黎元龙能识相一些,知道应该把宝押在哪一边。”
“事不宜迟,”杨牧云又想要支撑着坐起,“在下这就马上回去。”
“不急,”王骥淡淡一笑,“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了点儿老夫让方参将和你一同回去。”
这时郑玉端着药来到了门外,王骥目光一瞥笑道:“好了,老夫也不耽误你休息了,其中的细节以后再慢慢详谈。”说着站起身来。
“阿玉,帮我送送总督大人。”
“不用不用,”王骥一摆手,“那么客气做甚?还是阿玉姑娘好生照顾你吧!”
......
“来,张嘴。”郑玉盛了一勺药汤对杨牧云柔声说道。
“还是我来吧。”杨牧云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拿汤勺。
“你现在身子还不太好,”郑玉把他的手拨至一边,“还是让我来服侍你好了,来,张嘴......”待他张开嘴喂了几勺药汤后,郑玉甜甜一笑。
“好苦——”杨牧云苦着脸说了一句。
“你们明人不是也常说良药苦口吗?”郑玉白了他一眼,“不苦又怎么治病疗伤?”
“我感觉好多了,不用再喝了。”杨牧云推脱道。
“这怎么行?”郑玉板起俏脸,“这药我足足熬了一个时辰呢!你不全喝下去我怎能安心?来,张嘴!”盛着药汤的勺子又递到杨牧云嘴边,杨牧云无奈,只得喝下。待整个碗里的药汤见底,郑玉的俏脸方露出了灿若春花的笑容。
“大小姐,”杨牧云看着她道:“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吗?”
“你方才还叫我阿玉,怎么现在又客气起来了?”郑玉的美眸眨了眨,“我只是出来游玩,不想碰见了你,嘻嘻......”
杨牧云微微摇头,“你出来这里,侯爷和夫人他们知道吗?”
“他们呀,只知道我在师父那里,”阿玉笑道:“师父她可是支持我出来的。”说着樱唇一撇,“喂,好待歹我也算救了你的。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
“我是怕你有个闪失,”杨牧云说道:“那样的话我如何去面对侯爷和夫人?”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阿玉说道:“用你担哪门子心?倒是你,不死不活的这几天可把人家给吓死了。”说着拍拍心口。
“唔......”杨牧云心中一动,“这几天......这几天你难道一直守在这里?”
“那我还能去哪儿?”郑玉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人家几天几夜守在这里,你可倒好,连句感谢话也没有。”
“我......”杨牧云的声音哽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你,”郑玉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牧云,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离开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你一眼,我也就......”螓首慢慢低了下去,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升腾起两抹淡淡的红晕。
“大小姐......”
“叫我阿玉。”郑玉很认真的纠正道。
“是,阿玉,”杨牧云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你说过,我已有了妻室,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那......你的妻子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内功吗?”郑玉抬起头盯着他道。
“你说什么?”杨牧云身子剧震。
见他这般反应,郑玉幽幽道:“你练的功夫是瞒不过我师父的,她老人家什么都跟我说了。练易心经内功在大成之前是不可以接近女色的,我想你还远没有到练成的地步吧?”
杨牧云默然。
“牧云,”郑玉拉住了他的手深深道:“我知道你在找借口避开我,可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的。不管你怎么想,我这辈子都是跟定你了。”
“阿玉,”杨牧云叹息一声,“我不想因为你和我的事跟侯爷与夫人生了龃龉。所以......”
“我知道,”郑玉默默道:“你不想让每个人为难,可我也不想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