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时孙途才重新回到营地,却发现里头竟是闹哄哄的,不时有争吵声传出来,这让他的脸色顿然一沉,快步走进辕门,正瞧见几个下属之人在拉拉扯扯说着什么,在看到自家钤辖黑着脸进来后,方才讪讪停下了举动,心虚行礼道:“见过钤辖。”
“怎么,才来金陵不到两日你们就把那些乌合之众的举动都学来了,我军中还有没有军纪了,竟敢胡乱喧哗吵闹!听着,所有人都记下十军棍,三日内各自去领了。”孙途并没有先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大家喧闹,当即就斥责惩戒道。
这看在童沐眼里不禁有些咋舌,而更叫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些将士在面对孙途的这一惩罚时竟无一人喊冤,纷纷低头应命。直到见孙途脸色稍缓,才有一人壮起了胆子来道:“钤辖,我等实在是气恼不过才想着出营去救唐队长的,但有些兄弟又觉着此事干系重大,得等您回来拿主意,所以便吵闹了起来。”
“嗯?”孙途这才发现唐枫竟还未回营,“他不是被我派去要粮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是去哪里招惹麻烦了?”
“回钤辖,我们受命前往城东南要粮,结果却被那里的混账刁难了,还向我们公然索贿,唐队长就与他们理论……而这时候,又有一支队伍前来要粮,一听说咱们来取三万斛粮食,就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兄弟们是一忍再忍,结果他们却变本加厉,辱骂起了钤辖来,最后我们与他们动起了手,但他们人多势众,结果唐队长竟被他们给捉去了……”眼见孙途神色不善,一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军汉急忙上前来做解释。
虽然他这番话说得不甚清楚,但孙途到底还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派唐枫前往官仓要粮,结果不但被那里的官吏刁难,之后更与其他厢军的人起了冲突,现在居然连唐枫都被他们给生擒了去。这确实算是奇耻大辱了,怪不得这些亲卫们竟会如此愤怒,要知道这几年里跟着孙途他们可没吃过这么大亏啊。
“钤辖,咱们可得赶紧去把唐队长给救回来啊。”
“是啊钤辖,他们欺人太甚,要这都忍了,咱们如何在江南立足,兄弟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此时,本来争吵不休的双方也都迅速达成一致,全都开口请求孙途带着他们去找回场子。本来他们的争论点就不在是否要救回唐枫一事上,只在是否该等孙途回来,现在他回来了,大家有了主心骨,底气也更足,自然个个都急着请战。
“千里,你可要慎重啊。若因为一点小事就与其他友军生出矛盾来,对今后大计可有害无益。”童沐忙提醒了一句,他看东西还是比较长远的,也相信以孙途的眼光分不出其中轻重。
可孙途的表现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所有人都听令,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把饭都给
我吃饱了,再准备好兵器甲胄。一盏茶后,随我前往救人报仇!”
“是!”这些将士立马兴奋地大声应命,然后迅速散开各自忙碌了起来,而童沐却一下就傻了眼了:“千里你……你这也太胡闹了。真要与人翻脸,你这几百人够用吗?若真闹出事来,却该如何收场……”
“二哥,军中自有军中规矩,都被人欺负到面前了,若再忍让退避还凭什么号令将士?既然他们想找麻烦,那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麻烦!”孙途说着已经从一名军卒手中接过个干烙饼,就着凉水几口便吞了个干净,然后又招过刚才告状的脸上带伤的军汉:“你们查清楚对方身份了没有?”
“是淮南路高邮军的人,领头的是当地团练范凤。”这位忙如实报道:“他们现在就安营在金陵城西门外,有几个兄弟还在那里守着呢。”
孙途点点头,又拍了拍手:“那就过去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军,他们不是喜欢仗着人多闹事吗,我就带三百人给他们个教训!”说这话时,众人皆已狼吞虎咽地把东西给吃完,并甲胄齐整,兵器在手,随时都可出发。
孙途也从一名亲卫的手中接过了钢枪,掂了下份量道:“要说起来除了平时与人操练,我也有段时日没有和人正面交锋了,今日正好试试手段!出发!”
“千里,还请三思啊,这么一来无论胜负,事情可都闹大了!”童沐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是真没想到如今的孙途竟还这么冲动,居然一言不合就要与另一支官军直接交锋了,而且是以几百人去冲对面几千人的大营。
“我只怕事情不够大!”孙途冷笑一声,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这种事情只会无休止地发生,他可没工夫与那些混账东西慢慢讲道理呢。
其实孙途很清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和麾下兵马一向声名在外,自然会惹来不少人的嫉妒,然后便会有那不开眼的家伙以挑衅折辱自己手下,以求踩着自家扬名。像这样的情况若不立刻还击,把他们都打疼了,吓住了,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所以今日这看似冲动的行为其实也是他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佳选择。
眼见孙途已拿定了主意,童沐只能闭口不言,有些无奈地看着孙途迅速点齐人马,然后三百多人就随在其身后呼呼啦啦,气势汹汹地就冲了出去。
在沉吟了半晌后,他才若有所思道:“这千里手下的军马真已强到如此地步?居然敢以数百强袭十倍之敌?若真如此,我还是太小觑了他啊。”
西门离着他们所在的营地并不是太远,只沿着长街跑上一段,就得以顺利出了城门。然后领路的军卒就遥遥指着那边某处营盘说道:“钤辖,就是那家,我们几个兄弟还在外头看着呢。”
孙途凝目望去,就瞧见那座营盘里外都是闹哄哄的
,有人坐着,有人躺着,还有好几堆人正聚集在营地里头大呼小叫着,显然是在赌钱关扑了。而对于这样败坏的军纪,这支军队的将领竟选择无动于衷,只此看来,就可知道这支官军压根就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了。
看了眼立在军营正中间的范字大旗,孙途已举起了手中枪,远远一指,高声喝道:“杀过去,只要不杀人,其他都好说。就让我们好好教他们军队该是个什么样子,再砍了他们的旗杆!杀!”
“杀!”在紧随着孙途暴喝出这个字后,几百亲军已迈开大步,跟在孙途身后急冲了起来,杀向了三里地外的那座营盘。
此时,营盘内的那些官军也听到了城门口传来了杀声,不少人都好奇地张望过去,看着是一支官军往前冲来,他们不但没有半点防备之意,反而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只道这是哪支军队在作操练,看着实在有些愚蠢呢。
可很快的,这些人就笑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发现这支队伍已越冲越近,当先不少人手中的兵刃都已举了起来,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慑人的寒芒。
“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快,快去禀报团练,就说有敌人来袭……”
“快,你们几个赶紧守着营门,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里头这些个家伙顿时就已乱了,不断高叫着,胡乱发布着命令。可那些军卒这时都吓懵了,虽然有一部分被吼叫着站起身来,可他们身边却压根没有可用的兵器,只能是空着双手跑到营门前,傻乎乎地看着那支如如狼似虎的军队迅速跨过数里距离,直冲杀到自家面前。
“你们做什么……”还没等当先一名军官喝问出声呢,冲在最前头的孙途已一脚踢出,将之踢得打横滚出,惨叫不止。这还是他留了力的,不然一个窝心脚就能要了对方的小命。
有了孙钤辖的以身作则,其他将士自然个个奋勇,毫不留情,如虎入羊圈般扑进军营,手中刀快速劈砍,只片刻间,就已把营地里的几百人都给砍翻在地。要不是他们出手时都拿捏了力道,再加上用的是刀背,恐怕只这一场冲杀下来,就得死上几百人之多。
孙途更是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吞吐舞动,将拦在面前的那些官军都杀得呼痛退缩,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冲杀到那根旗杆底下,喝令让人砍断它后,孙途才高声喝道:“叫范凤出来见我!”
“叫范凤出来!”其他将士也跟着高声喝叫,声音之大,几里外都能听得清楚,不远处其他一些军营的人此时都看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下淮南路的高邮军可算真要出大名了。
同时,还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起这支闯营的军队的来历来,孙途他们这一闹造成的影响可是相当之大,或许不到天黑,整个金陵就都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