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点燃了一根“云烟”,那浓烈的呛嗓子的烟,顺着嘴巴一路钻进我的喉咙入口处后,就分成了两部分,多数进入了鼻腔,少部分的进入了肺里。
我一阵咳嗽,原本以为吸烟能让我冷静思考,现在看来这种方法完全不适合我。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此刻头顶的太阳犹如干瘪的没有水分红柿子,高悬于靠西的天边。
我身周忽然刮起的南风,吹起了在街道中间安详的塑料袋。
瞬间,就将它吹向空中,消失在了楼后。
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经历了家中一系列变故,使得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好似坠入了一片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
在那片幽暗的,仿佛永远都是黑夜的森林中,我没有目的地,没有能借鉴我走出的参照物。
这个电话将我从这样一个冷血的森林中拉了出来。
那个拉我的人是那个我童年里神秘的男人,我的二叔。
“苏迪。”
我在心里默念着。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二叔的名字。
那个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
我没有犹豫的辞去了餐馆的工作,背上行囊,踏上了旅程。
过往的岁月中,有太多的疑问困扰着我,我从没有跟二叔近距离接触过,我们叔侄俩之间永远都隔着一道门缝或者说隔着一个父亲.……
※※※
不久之后,我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卧铺车厢里嘈杂的声音使得我很难入睡,我随即插上了耳机。
熟悉的甲壳虫乐队的《挪威的森林》响起后,让人回味的旋律充斥在我的耳中。
很快我便有了睡意。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我到达了北京站。
首都的“阳春三月”同毗邻渤海的辽东半岛比起来,风要小很多,阳光的饱和程度也要强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也可以说是我第一次的旅行。
走出车站的那一刻,一股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大场面,让我这个土包子着实是开了眼界。
站前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首都的风景,好像活的一样直接钻进了我的眼帘。
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清闲居”的古董店,地点位于潘家园古玩城。
二叔的委托人是一个声线温柔的女人,她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如沐春风。
我想,如果是母亲应该也是这样的语气。
这个地址就是她给我留下的。
虽然路线在火车上已经规划好了,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困难,辗转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那里。
其间,我从一堆玉石商贩的纠缠中躲过,又穿过一群老外聚集的摊位。
一座古香古色的店铺出现在我的眼前。
门楣上用古篆书刻着“清闲居”三个大字,颇有些古韵。
两人宽的木门右书,“失意写诗诗写意”,左书,“有情酬客客酬情”。
我踱步向着门里走去,此刻我的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一方面是有即将见到如母亲般温柔声音的女人的激动,另一方面是有对二叔留下来的东西能否解开我的困扰的担心。
屋内精致陈设以及各种华贵的古董丝毫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唯一吸引我全部目光的是背对着大门,端然而坐的一个背影,着旗袍卷头发的背影。
似是察觉出我的到来,坐在木椅上的女人悠然的起身,缓缓的转向我的方向。通体淡绿色绣花的旗袍将女人的身材完美的印了出来,凹凸有致的线条,让我觉得这件旗袍如此的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衣服。
屋内的气温远比外面要温暖,她没有把披肩披上,赤着两个洁白的胳膊。脖颈、下巴同她的胳膊一样洁白。
“你是苏墨吧?”
抹着淡红色口红的嘴唇上下轻碰,再一次的发出我在电话中听到的温暖的声音。
“是。”
我回答。
她笑了笑,这个笑容让经历了旅途的我疲惫感顿消,虽然她的五官搭配起来没有特别的美,但是那种让人舒服的气质,以及在没有留下半点岁月痕迹的肌肤下展露出的笑容,使我有种被一团温暖的棉花包裹的感觉,软绵绵的。
“我是你二叔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明姨。”
她依然保持着让我如沐春风的微笑,努了努嘴示意我坐到她刚刚坐的椅子旁的位置。
我听话的坐下,略微有些失落的情绪,这个情绪是在她让我叫明姨之后产生的,原本那个寻得母亲的希冀在这次对话中彻底的破灭了。
在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希冀中无法自拔时,她递给了我两样东西,一个漆黑的皮面笔记本,以及一张银行卡。
“这就是你二叔留给你的东西,银行卡密码六个零,笔记本里的内容应该能解答你很多的困惑。”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进门之时的忐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二叔呢?”
我问。
“他去完成一件他认为必须要完成且不能再拖的事情去了,此刻应该已经在茫茫的大山之中,或者是幽密的森林之内。”
明姨的表情有些悄然落寞,静静的望着门外熙攘的人流。
我没有忍心去打破她的突然沉寂,小心翼翼的翻开手里的黑皮笔记,里面的纸张已经开始泛黄,看样子这本笔记有些年头了。
让我不解的是,从第一页开始之后的好几页都被撕掉了,露出的“冒牌”首页的内容记述着二叔第一次学习考古,第一次实习的场景。我一直不知道二叔的职业,现在似乎有些清楚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出现在了这本笔记中,“省文物考古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