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晋城,西出百里便是秦国的蓝田大营,南下百里,便是秦国的函谷关。
说到阴晋,便要说道那场关乎秦魏格局的阴晋之战。
阴晋之战,在史书中并无记载,只是在《吴子》一书中方能找到只言片语的提及。
这倒不是因为阴晋之战不被史学家所重视,只是这个时代的史书并不喜欢记载事件的过程,有一个结果便已足够。
传言,五十万秦军出函谷围城,河西太守吴起,五万魏武卒,守于阴晋,大败五十万秦军。
吴起镇守河西,使得秦国元气大伤,难出函谷。
此战之后,魏武卒之名名动天下,成天下少有军队敢逆拂的雄狮。
说完吴起的魏武卒,还得说说这阴晋城。
阴晋与蓝田相望,函谷关外第一重镇。
魏国统治河西,阴晋城乃是必占之地。
一城雄关,牵动八百里秦川。
西河学派,河西太守等统治河西的重要力量,皆在此城中。
“你倒是过得自在,闲来无事,便跑来到河西重镇来了!”
二人走在街头,公孙槐就像是走在顾城中一边,对阴晋城从未有外来人的畏惧感。
“族兄说笑了!好歹族弟也是一代楚墨,游侠历天下,走到何处若是像小娘子一般,处处含羞,那算得上游侠?”公孙槐很是自然道。
正如公孙槐所言,他十三岁出中山,只身一人跑到楚国来拜师,这可是要比秦国少年及冠礼前的游历要早许多,若是处处畏手畏脚,哪里能走到楚国去?
外出游历,对于公孙槐而言,只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你到阴晋来,就没去西河学派的学宫去看看?”公子羽好奇问道。
公孙槐生性跳脱,就像那猫出了门,世间任何稀奇之事不能将其吸引去?若公孙槐对新奇事物都不感兴趣了,那也就没有“好奇害死猫”这个说法了。
“还是族兄了解我!自然是去了的,我在学宫都混了许久了,虽说他们没让我进去,但我隔墙还是听了几日的。都说西河学派乃是经世之学的大学派,族弟我隔墙听了几日,不过是那些圣人教诲和诸多大而无用的道理罢了!”公孙槐的鄙夷传承自历代墨者对儒家的态度。
墨家本就是针对儒家诸多学说对立而形成的一派,墨者如果能容得下儒士,也就没有了儒墨的相互抨击。
“大儒子夏在授道解惑?”
“嗨!子夏都是百岁老人了,哪里还能授道解惑?形同枯槁,去日无多,躺在床榻上还能自嚼自食,就已是稀奇之事。在学宫中当夫子的,全是子夏的那几个学生。齐国田子方,鲁国段干木,公羊高、谷良赤,全是这些人!”
“田子方?田子方不是子贡的弟子吗?”
“好像是吧!族弟也不太了解,兴许是河西有高官厚禄,这才跑来西河的吧!”公孙槐猜测道。
田子方可是非常有名的名人,傲王侯而轻富贵,以此名动天下。初仕魏文侯,而后到齐国为相。
便有这么一个说法,子方任齐相,而使田氏数代有子方之遗风。
傲王侯而轻富贵,这个说法,公子羽不大认同。他倒是觉得族弟公孙槐随意揣摩的,更接近现实一些。
“听闻太守时常也会到学宫去?”公子羽想起吴起,便是问道。
“太守?太守是何人?”公孙槐挠头则是一脸不解道。
“吴起啊!难道你不知道吴起杀神之名?”
“不是,族兄,那不叫太守,叫郡守!河西郡守!郡守吴起,在河西名头可是仅此于魏斯之下的能人。族弟再孤陋寡闻,来河西这么多天,怎么也要知道他吴起之名的!”公孙槐纠正道。
“管他郡守还是太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说重点!他到底是不是经常去学宫?”公子羽纠正道。
“倒也不是经常去,不过族弟有幸见着郡守一次!郡守入学宫,也不听学,就在当日夫子面前冷哼了一声,这就转身离去了!”
“当日夫子是何人?”
“就是那个人称齐胡子,公羊高的儒士!”
齐胡子并不是一个什么光彩的称呼,之所以称公羊高为齐胡子,则是因为其父为齐人,而其母为胡人,故而有齐胡子这么一个说法。
“原来是他!这也难怪了!”公子羽托腮作恍然状。
“怎么?族兄知道他和郡守之间的过节?”
“过节倒是谈不上,只是相互不对眼而已!”公子羽也不敢确定道。
“唉!这倒是可惜了!若是二人有什么过节,学宫就热闹了!二人之间必定会发生一些有趣之事。如今族兄这么一说,白白一场好戏就没了!”公孙槐摇头道。
公子羽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他二人没有过节,你还能怪到我的头上不成?他二人没有过节,我总不能去找些过节给他们吧?”
见公子羽故作生气的模样,公孙槐连忙辩解道:“族兄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族弟只是觉得,一个郡守,一个西河的大儒,若是二人有过节,必定有一场好戏,平白无故错过一场好戏,这不可惜了?”
公子羽实在不理解公孙槐的脑回路,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你要是觉得可惜,你就去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这般下来,好戏不就来了?”公子羽打着笑脸怂恿道。
公孙槐连忙摆手,作恐惧状,步步后退道:“族兄可不别让族弟去送死!吴起在河西可是号称人屠,河西之战打了数年,死于吴起手上的秦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族弟是游侠不假,可这侠总不能和人屠斗吧?都不是一个江湖的,族弟去了还不得被他捏死?”
“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嘛!”
二人谈笑间,又从阴晋城的闹巷走到了城门口。
面前是持戟而立的士卒,这些士卒和一般的士卒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动如山,直站如松,眉宇间自有一股杀意,目光环视周遭行人,便能让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便是吴起练出来的兵啊!
吴起走后,魏国数战还能将功劳归功给练兵的吴起,可见吴起练兵之强。
带着几分压抑,二人走出城门。
公孙槐不仅回头道:“吴起是人屠不假,但若是我中山国能得一人如他,我中山焉有灭国之理啊?”
公子羽冷笑一声,而后道:“若是一人能改变中山的命运,恐怕中山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了!”
公孙槐则是连忙致歉道:“我并非是怀疑族兄的能力,只是这吴起实在是太……”
公子羽原来是没理解错意思的,公孙槐这越解释,倒是越让人心头不爽。
公子羽重重一拍公孙槐的肩膀,故作生气道:“我看你是出了九霄宫说话倒是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
“哪里!哪里!族兄是知道我的意思的!我只是感叹,魏国能得吴起,实在是一件幸事!”
公子羽的肚量向来很大,自然不会在此事上过多深究。
“此言倒是不假!魏国得吴起,百年霸业,便是有他的一半功劳啊!”
“可是为什么我们中山就不能得到这样的贤才呢?难道说我中山不爱才?”公孙槐则是开始起自己的原因来。
中山不爱才吗?当然是爱的!
中山历代君王都十分重视的辩礼大典,便可以看出来。
可是你要说,单是君王爱才就能让贤才攀附吗?显然是不行的。
“与其渴望得到白起这样的贤才,我倒更希望得到魏相翟璜这样的伯乐!得翟璜,贤才自然就会有!”公子羽追根溯源,直接找到了吴起事魏国的源头。
“魏相翟璜?可我听人言,翟璜在魏任相数年,倒也没弄出什么动静来啊!莫非族兄还知道翟璜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初也有人这么问过翟璜,问话的大致意思是,翟相位极人臣,深得大王信任,可翟相任职数年,无一可称道之功,莫不是尸位素餐?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公子羽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难道说,有本事你弄我下来?”
公子羽狠狠瞪了他一眼,公孙槐真是出了九霄宫就跳脱起来了。
“他说,王欲得河西!我举荐吴起而定河西!王欲攻中山,送翟角而谋得果,使乐羊而攻中山。王欲治内,我让李悝立法而平魏国。可是尸位素餐?”
“族兄是说,这些人都是他举荐的?”
公子羽点头,不得不承认,翟璜的慧眼识人而胸襟,都是常人所没有的。
“吴起在卫、鲁两国处处不顺,是他让吴起出现在魏斯的面前,从而魏国得了河西之地。他让翟角去游说,便是让老爷子都折戟沉沙落败在赵国。他让乐羊来攻中山,竟是让乐羊做下乐羊啜羹这等残忍之事,都要夺我中山!李悝立法,对魏国的好处也显而易见的!魏斯能得翟璜才是最令人羡慕之事啊!”
说翟璜是当世伯乐,一点都没有恭维之意。
除了这些人,翟璜还举荐了西门豹,这等能臣。
一套豪华的阵容,皆是因翟璜而起。
让人不羡慕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