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河西太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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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秋草半枯半荣,公子羽近些年的奔走,看惯了秋去冬来,要说这天下之景,究竟有何处不同,怕是只有游人的心境时起时浮罢了。“西河学宫在城外?”出城三里,还未见学宫,公子羽忍不住问道。“族兄先披上貂裘,这秋风吹来寒彻骨!”公孙槐将貂裘为公子羽披上,而后道:“学宫自然是要选在僻静之所,若是在闹市也算不得学宫了!”“秦非的名头真的好用?”公子羽又突然道。“族兄不必紧张,族兄又不是胆小之人,为何来到这小小的一座学宫就变得如此小家碧玉起来了?”“唉!想起可能要见到哪位名镇天下的名将,不由得不如此!”公子羽自知有些失态,叹气道。吴起在后世的名头实在太大,公子羽想不紧张都难。“让族弟分析一番!族兄说要见着吴起,就变得心神不安起来。按常理分析,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族兄和这位河西郡守,有什么过节,或是族兄曾经得罪过他,生怕吴起见着族兄要寻滋报复。还有一种,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一种,那就是族兄对吴起有想法,所以才会畏手畏脚,生怕自己谈吐不得体而被吴起轻视。”公孙槐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偏偏公子羽就是笑而不答。“莫非族兄真和吴起有过节?难不成族兄和吴起的夫人……”公孙槐在这么猜下去,就得出大问题了。公子羽不得不向他的激将法低头。“说什么呢?吴起的老婆早就被他自己杀了!哪里还来什么郡守夫人?”“那这么说,族兄是因为后者了?”公孙槐终于套出了话,一露话头,一把就给抓住了。“吴起这样的贤才,不渴望是假的!只是我们这点家当,吴起怕是看不上眼啊!”公子羽惆怅道。“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难事,但对公子羽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之事。吴起眼高,傲视天下诸侯,自认除魏斯这等贤主外,无人能让其侍奉。可想当年,我们巨子也是这般,自认除阳城君外再无仁义之人,可最后还不是被族兄给拉上贼船了吗?”公孙槐口不择词的怂恿道。“你师父而吴起比不得,巨子在乎的是仁义,在乎的是天下!阳城君本就不是什么仁义之人,只不过是人前人后一个模样罢了,巨子终有一天会看清的他真实面目。倒是吴起,吴起可不在乎什么仁义道德,他在乎的只有千秋霸业,只在乎实权!吴起杀妻,为的就是自己有一天能位极人臣,能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真是把成大事不拘小节演绎到淋漓尽致。陪在身边多年的妻子,都能挥剑斩杀。你可以想象这是怎样一个人吗?我现在远比不得魏斯,我只不过是一个亡国公子而已,以我现在的条件,要实现他心中的抱负则是有点遥遥无期!画饼充饥更是无稽之谈!若是吴起能认,他也不会走到今天了!对他而言,最具诱惑的还是实际的东西!”公子羽说了一大堆,公孙槐仿佛一点都没听下去。公子羽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自卑感,这已经是常态。自卑感再多,还是抹不去他心中更加远大的理想抱负。“所以呢?所以族兄选择放弃了吗?”“我也不想放弃,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族兄到底有没有放弃!”公孙槐更是坚定道。“……”“放弃了?”“没有!”公子羽只得承认!“族兄解释再多,还不是想说,收服吴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族弟关心的可不是收服吴起有多难,我只想知道,族兄在当前的诸多条件不利的情况下,究竟要用什么法子把吴起收服!”公子羽一摊手,意思是说,你自己想去吧!公孙槐这就不干了,掉他胃口,简直把他杀了都要难受。“族兄!你就说说嘛!”公孙槐拉着公子羽的袖口来回摇晃,那模样真是……撒娇的男人是真的太恶心了。公子羽都躲闪到官道上来了,公孙槐还是纠缠不放。“好!好!我说还不行吗?”“族兄快说!族兄快说!”“其实这套计谋也不算特别复杂,就……啊!”公子羽话还未说完,一辆马车由城中急行而来,在官道上拉扯的二人一时来不及躲闪,竟差点被马给踏上。公子羽一声惊呼,身子一翻,拽着公孙槐在地翻滚,这才避免了马蹄的踩踏。“族兄!族兄!你没事吧?”公孙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及多顾忌身上的尘土,则是先把公子羽搀扶起来。公子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微笑道:“无碍!无碍!”公子羽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被擦破了皮。一点点鲜血从划痕上冒了出来。公孙槐手捏袖口,帮公子羽清理脸上的泥垢,反手一拔直接冲到将停未停的马车前。“尔等何人?找死不成?没看见道上有行人吗?瞎了?”公孙槐真是气急了,公子羽是何人?那可是中山国第一公子!乃是千金之躯,就算是魏斯的车驾把公子羽撞到了,公孙槐豁出命也要为公子羽出一口恶气!马车夫一愣,而后扬鞭就打过来。直接抽在公孙槐的身上。“没看见这是郡守大人的车驾?尔等不先行避让,竟还勒马狂呼,尔等欲求死也?”河西地界,谁他娘的敢这么冲吴起的车驾嘶吼?车夫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竟然有这么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公孙槐一瞪眼,明明是他撞了人,还扔了他一鞭子,孰可忍士不可忍!他公孙槐是谁?他是墨侠啊!墨者遍布天下,就算是君王也得敬畏三分。公孙槐已经听出是吴起的车驾,可是吴起又当如何?公孙槐持剑纵身一跃就欲直接杀去。公子羽则是连忙喝住了他。“族弟!”公子羽一瞪眼,公孙槐便是没有了冲上前的勇气。公子羽缓缓走来,看着一脸憎恨的车夫,躬身赔罪道:“不知是郡守大人的车驾,冲撞了郡守大人还望恕罪!”车夫则是冷笑道:“去城头找那几名士卒认罪吧!若是去得快些,兴许关押的时间会少些!”公子羽微微皱眉,未抬头,也并未离去。“怎么?你听不懂人话吗?”公子羽缓缓抬头,则是反问道:“按《法经》之条例,我等是犯了法吗?”《法经》就张贴在城头,车夫并没有诠释《法经》条列的权利。但奴仗主势,吴起乃是河西郡守,说是河西第一人,也丝毫不为过。车夫闻言则是大怒,扬鞭就往公子羽身上抽,好在鞭子还未落下来,吴起终于是忍不住出了马车。吴起两鬓有长髯,淡眉高额,观其五官,则是落在人群中再难记起的那般容貌。相貌无出奇之处,但身材却是极为壮硕。身高七尺有余,双肩却是极为宽阔。弯身下车时,袖口撩起,只见一道刀疤是从右手的虎头直接拉到手肘处。落地之时,有重物捶地之感,给人一种相当沉重的感觉。双鬓泛白,却是长得孔武有力。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肌肤却是极其之黝黑。这必定是吴起无疑,吴起练兵已苦著称,把魏武卒训练成一支强军的同时,倒是把自己练的如牛般壮硕。五十岁,还有这种身材,足可猜测到吴起每日过的日子。黝黑的皮肤也是他身份最好的证实。因为吴起早已习惯了于兵同吃于兵同住。这个人屠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眉宇杀气凛然、一步踏出如洪荒野兽张血盆大口,反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亲和感。这让公子羽更加相信一句话:奇貌怪气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从人口中脱出。口口相传间,人的外貌会变得越来越符合人的性子。或许只是因为只有那般奇形怪貌才能解释他的与众不同。“尔等欲望何处?为何要在马道上驻足?”吴起开口,一股沙哑透着沧桑的声音,审视着公子羽。公子羽再次行礼,而后道:“学生欲往学宫,实不相瞒,这是学生第一次到学宫来,兴奋间一时忘我,这才不见郡守大人的车驾!”公子羽说话极为客气,但说话的口气却和他的说话间的神情不大相衬。本是低下贱者之语,从公子羽口中说出来,却有那种位居高位者的感觉。吴起微微皱眉,显然他也是感受到了这种怪异的感觉,根据吴起的直觉,公子羽应该很少这样语气低下的说话,就如金凤凰在啄米,就像天上仙子在拉屎,格格不入中还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你不是魏人?为何要到阴晋来?只是为了求学?”吴起盘问道。“是!”“西河学派有何值得尔等不远千里赶来的理由?”公子羽缓缓抬头,很是镇定道:“郡守大人怎知是千里?难道就不能是数百里吗?”天下钻牛角尖的人有很多,但敢在他吴起面前钻牛角尖的人却是极少。吴起凝视着公子羽,公子羽继续道:“郡守大人一定要说千里,才能让我等求学之途变得更加的坎坷,唯有坎坷,郡守大人才好继续说教不是?”吴起嘴角微微上扬,有着一股让人胆颤惊心的笑意。“都说大人对西河学派有所成见,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你究竟想说什么?”“学生并非有意激怒大人!学生只是想说,学生来西河学宫并不是因为有多么的敬佩西河的经世之学,只是想来看个热闹!所以郡守大人无需向我二人解释西河之学的弊端,我等只有分辨!”吴起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而后道:“你是怕我把你们当成西河学派的追寻者,因为西河学派的缘故,而降罪于尔等?”公子羽咧嘴一笑,那模样自然是不言而喻,但嘴上却不能承认。“学生并无此意!”“有此意也是无妨!我吴起的肚量还不至于这么小!”吴起自顾登车,而后回头对二人道:“上车来吧!载你二人一程!”公子羽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大人这……”吴起是谁?河西郡守!公子羽在魏国只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平民被郡守邀上同车,这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大人让你们上车,你们就上车,那来的这么多话?”车夫很是鄙夷的看着二人。可以看出,他虽然对吴起的做法不理解,但却是早已习惯。公子羽不再迟疑,而后登上马车。与公子羽的平静不同,公孙槐就显得十分紧张起来。面前坐的可是河西人屠,魏国第一大将吴起啊!面对面这么坐着,还真是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尔等详读《法经》?”马车缓缓撵去,吴起突然开口道。“我等初到魏国来,自然是要习读《法经》的,以免犯下重罪,都还不觉!”公子羽讪笑道。吴起则是淡淡道:“两个中山人要学魏文,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公子羽身子一僵,笑容变得呆滞起来。吴起则是解释道:“你这种貂裘,似乎只有中山才有吧?”有些事情瞒不住,只得承认:“我二人的确是从中山而来!只不过现在我等应该也算是魏人了!毕竟中山已经是魏国之土!”“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我也不是乐羊,人在河西,在我的眼里只有两种差别,秦人和非秦之人!”吴起将袖口掩下,将自己虎口上的刀疤掩盖住,而后道。“若是秦人,大人又当如何?”吴起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公子羽一眼,而后道:“秦人在我面前,只有两种选择,死人和成为魏人!”公子羽点头,吴起的确是这个性子,对敌人冷漠到极点,对自己人却是十分的和善。“学生斗胆问大人一句,大人如今是卫人还是魏人?”公子羽此话一出口,马车中的气氛变得极其怪异,死一般的寂静!“我现在有些后悔让你上马车来了!”良久之后,吴起这才开口道。“大人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对西河学派持保留意见的学子,大人难道不对学生说些什么就要放学生下马车?”公子羽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轻笑道。“古人言:过慧寿短,过刚易折!人之所以一直追求大智若愚的境界,无非是因为大智若愚能保全自身,同时也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愚昧!你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在大人面前装作大智若愚,大人怕是会反感,更会觉得学生虚伪。既然学生已经猜到大人的心思了,说出来不是更对大人的胃口吗?”吴起闻言,身子慢慢变得自然起来,脸色的笑意也渐渐浓了许多。聪明人说话虽然讨厌,但不得不说,和聪明人说话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在我面前谈笑自如,这种倒是少见!你是这些年少有的几位!”吴起算是赞赏道。“那恐怕只是世人不了解大人,大人的士卒应该很了解大人的,难道他们和大人的关系也还达不到这种地步吗?”公子羽疑问道。吴起点头,而后略带伤感道:“还有那几位便是出自军中!”公子羽很理解吴起这种伤感,人们对吴起有着很多重认识,不同的人会感受到完全不同的吴起。人总是很矛盾的,吴起也不例外。吴起杀妻,为他留下了让人诟病的形象。残忍、不计手段,几乎成了吴起的代名词。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军中竟能为士卒舔血。传言,吴起手下的一名普通士卒伤口感染,化了浓。吴起便是直接用嘴将血浓吸出。人们用爱兵如子来赞扬品性高尚的将军,可真正让这些将军吸士兵的脓血,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别说是士兵的脓血,怕是自己的脓血也不会有几个人会用嘴去吸。吴起残忍时能杀妻求官,吴起仁慈时,能为人舔血。吴起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且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所以独具智慧的人一般都很少评判别人,原因想来应该也是如此。“大人为何会对西河学派抱有成见呢?”公子羽实在不知道如何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所以言归正传,还是回归到正题上来。吴起饶有兴趣的看了公子羽一眼,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看的?”“大而不实!有学派之名,却无学派之用!替人糊弄天下人罢了!”这替人自然是替魏斯,魏斯对吴起有知遇之恩,公子羽也不好对魏斯不敬。吴起微笑摇头,道:“你错了!西河学派错不在此!他们只是错在远离事实,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正视史实!西河学派为利无错,轻视史实却是不应该!”公子羽若有所思,吴起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并不会去抨击西河学派究竟是有多么的虚伪,在他看来西河学派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权利而服务的。这本身就没有错!错就错在,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正视史实,这才是大错特错的。以史为鉴,若是根子错了,最后就算结出果实,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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