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锦想起自己以往种种,如果说他化名桃不寿的时候是恶,化名梅林隐的时候便是善,空正所说的善恶,何尝不是说的自己?只是恶的诱惑,相对于善的坚持来说,不但更容易做到,也更吸引人。
他用自己跟空正诉说善恶,竟然若合符节,空正说道:“可是我们一人能力有限,能够引导向善去恶的,不过寥寥数人若能找到一个办法,用来教导天下的恶人从善,那才是最大的幸事。”
李如锦问道:“少林寺的佛法,佛经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空正摇了摇头:“佛经叫人去恶从善,太缓慢了,而且他们既然行恶,又怎会有心去听佛祖的苦口婆心呢?”
李如锦怀疑地问道:“可是让坏人幡然悔悟,岂同泛泛?世间哪有这种方法?”
空正说道:“方法肯定有,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李如锦也像找到这个方法,他想了一个主意,找到一个大恶人,从他身上确认这种事情的可能,然后从中汲取经验,既然最恶的人能够改过自新,何况那些小恶之人?
两人坐言起行,当时江湖上恶名最着的坤丁道人已经被北斗先生打落悬崖,恶贯满盈了,他的师弟白虎神君管离未,正是时下臭名昭着的人,两人便决定用管离未来实践自己的想法。
李如锦用的是梅林隐的名号参与的此事,当时他正因为和石凌波以及欧阳涤心之事心中烦乱,找件事情做做,总好过无所事事,沉迷于苦恼之中。
在颜家村,梅林隐和空正找到了正准备作恶的管离未,并将其制服,颜家一位男子十分佩服两人行侠仗义的行为,便恳求梅林隐能够收自己的儿子为徒,梅林隐答应下来,这名颜姓的男子便让自己的儿子出来,给梅林隐磕头拜师,他的这名徒儿就是颜末,也就是梅嫽的师兄。
制服了管离未后,空正和梅林隐两人劝说他此后向善,多做好事,管离未十分悍恶,虽然被两人制服,却不肯认栽,反而哈哈大笑,说道:“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做人不能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之事,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们也不用假惺惺地劝说老子了,老子一个不查,折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是男人的,给我个痛快!”
空正和梅林隐的本意并非杀他了事,两人每日轮流劝他,而管离未却如同一块大石,丝毫不为所动。
梅林隐没有事,有的是世间跟他耗着,可空正身为少林方丈,少林寺有太多事务需要他去处理,梅林隐便让他先回去,自己慢慢劝说管离未。
空正说道:“此行意义重大,无比让他真心改过向善才行。”
梅林隐点头答应,却不知道自己为了这句承诺,将要付出了什么。
空正便回了少林,临走前,空正给梅林隐留下十本佛经,让梅林隐每日读给他听,如果他能自悟,那是最好。
梅林隐带着一个臭名昭着的武林大恶人,在那里都会受到影响,最后费尽千辛万苦,,带着他和颜末两人去了昆仑山。
这是他以前游玩到过的一个山谷,这里风景优美,与世隔绝,梅林隐给这里的山头起名凄寂山,给山谷起名梅花谷,将白虎神君关在了悬崖上的一个山洞里,然后和颜末一起,开始了他的另一种生活。
他和管离未较上了劲,一个非要劝他改过向善不可,一个一副老子就是我行我素,不会听你劝说,颜末整天跟着梅林隐习武,还做着一些家务,三人在谷中就这么安居下来。
没过多久,梅林隐就在谷外发现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婴,他刚开始还有些怀疑,为何这里这么偏僻,还会有人过来弃婴?后来他自己想出理由,也许就是因为这里格外偏僻,所以才不虞为人发觉吧,抛弃婴儿的人,定然有一段风流孽缘,又不像被别人发现,才出此下策。
梅林隐将这名女婴带回山谷,好生养活起来,并给她起名梅嫽,嫽有美貌、聪慧之意,诗曰: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就是这个意思,同时嫽还有增添了烦扰之意,被人戏弄之意,用于梅嫽身上,自然是最恰当不过,而梅姓,就是自己这个梅林隐的梅,又因她腰间有片梅花印记。
为了让梅嫽和常人一样长大,他悉心教导她读书写字习武,并和颜末一起向她隐瞒了她是弃婴的真相,推脱她的母亲已死。
而梅林隐则每日在山谷中,早晚两次劝说管离未,给他念空正留下的十本经书,管离未对他的啰嗦感到厌烦,开始总是对他百般辱骂,梅林隐既感到有种艰苦的自辱,又有种摆脱了世间情感羁绊的自由自在之感,同时他也刻意让梅林隐成为真正的自己,其他李如锦,桃不寿等,全都成为对自己来说,可以舍弃的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善的自己,一个恶的自己,但都没有李如锦这么清晰鲜明罢了。
在这种劝人劝己的过程中,空正留下的是本经书起到了莫大的自我安慰的作用,他不知道管离未有没有受到经书上经文的熏陶,自己是受了很大的影响,否则他也不能这般清心寡欲地在谷中生活下去。
颜末的资质不好,他只是将繁花宫各种武功中的一种,梅花一字剑教给了他,后来梅嫽渐渐长大,他也只教梅嫽一种剑,所谓技精于专,两人在谷中心无旁骛,将梅花一字剑练到了极致,当然,梅林隐也教他们内功心法,不过只是普通的内功修炼方法而已。
时光如梭,岁月流转,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悬崖上的山洞,困不住管离未,终于让他逃脱,而梅嫽也已长大成人,他便决定出谷,他让颜末和梅嫽先去打探一下管离未的行踪,自己随后就来,没想到,他这一出谷,才发现外面的物是人非。
方丈已经逝世,管离未也终于改过向善,然后死去,自己苦思不解之事,被刘苏儿几句话化解,除此以外,石凌波也已经找了他二十年,梅嫽成了他的女儿,又变成了陌生人。
他梅林隐也不再是当年率性而为的李如锦,但李如锦从未被人遗忘,比如欧阳涤心。
他心中所想,却不能告诉别人。
梅嫽向他哭道:“师父,我究竟是谁?”
梅林隐只能告诉她:“不管你原来是谁,你都是被我抚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
梅嫽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泪水湿透了他的衣服。
屋外,石凌波和欧阳涤心的比试还在继续,梅林隐想要阻止她们,轻而易举,可是他对两人都起了厌倦之心,有种任她们自去的漠然之感,在这一刻,他仿佛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世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恍惚之间,他想不通,两人相斗,为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