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别动！我来！我来完成这个兑换任务。”
刚才还心情欠佳的厉豆豆发出欢呼，抖擞着她的小银枪蹲到地狱图鉴面前。
哥哥被砍固然气愤，不过现在砍哥哥的恶鬼已经被干掉了，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要知道厉豆豆属平头哥的，不爱记仇，有仇她都当场报。
厉律当然不跟妹妹抢操作，浅笑着让开位置。
厉豆豆心情大好，伸出手指戳了下人类文件夹。
看她戳了这个文件夹，厉律就立马一头黑线，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图鉴对话框弹出一行字：
[你们杀过人吗？]
厉豆豆摇头：“额，没有。”
[没有当然是空文件夹！明知道是空文件夹还点？点你大爷！]
这是一台有情绪的图鉴，脾气很暴的那种，厉律在得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所以一直教导妹妹要小心地贡着它老人家。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瞎好奇。”厉豆豆不辜负哥哥平日教导，双手合十抵在额头，虔诚地给图鉴大大道歉，然后聪明地点了鬼类文件夹。
这次文件夹顺利弹开，里面只有一个红色图标，正是刚才被厉豆豆一枪刺穿的鬼头。
点下鬼头图标，立刻就弹出一个选项框：兑换or释放。
[点击兑换可增加1点积分，点击释放可让鬼头回归人间。当前积分进度：0/30]
“这么吓人的一只鬼，就值一个点？”厉豆豆有些失望地问。
图鉴再次弹出一段话：
[给你1点就谢恩吧，这种一级普鬼太常见了，就像你们“拾荒徒”级别的地狱刑者一样不值钱。]
“拾荒徒”厉豆豆被打击得没脾气，只是忍不住抱怨：“我们只有半年啊，能不能通融一下。”
厉豆豆刚说完，图鉴连着弹出了四段话：
[感激吧，让你们两人一起成为地狱刑者本就是特殊优待了。]
[杀一只鬼怪，至少可兑换1积分，杀一个恶人或挽救一个好人，至少可兑换5积分。]
[等晋升到“学徒”阶就有两年寿命，当然你们平摊就剩一年，总之越晋升寿命越长。一共有八阶，爬到顶层就长生不老了。所以努力吧，争取做个老不死的。]
[当然最后你们也可以选择做咸鱼，地狱之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半激励半恐吓，很符合这台图鉴的脾气了。
尤其是地狱之门四个字，成功让厉律和厉豆豆同时有了脊背一寒的感觉。
厉豆豆连忙甩甩头，把造成她心理阴影的四个字甩出去。
然后她伸出手指，高高兴兴地伸手戳了下兑换图标。
[兑换成功，积分+1，当前积分进度：1/30。]
看着积分从0变1，厉豆豆扭头朝厉律咧嘴一笑，露出左边的小虎牙：“1/30了，还差29……感觉集满30分也不是很困难的样子。”
“嗯，辛苦厉豆豆同学了。”厉律拍拍妹妹脑瓜，诚挚表达敬意。
厉豆豆被夸得心满意足，乐呵够了，才开始追问这只鬼的来历。
厉律把事情大致地说了一下，厉豆豆听完挺生气的，愤愤地说：“那你还让我叫他叔叔？我呸，这个大坏蛋。”
“别生气，他悔改了，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
厉律安抚厉豆豆的情绪，脸上还是那副和煦好看的样子，然后接着说：“而且要是他不改，那就算是个恶人了，说不定可以杀了换积分。”
与此同时，远在出租车上的方有福猛打了个寒颤……
“哥你今晚真的通宵加班吗？都这个点了，回家休息吧。”
“不了，工作还是不能耽误，月底前得做完这个项目，否则会影响我下个月绩效奖励的。”
厉律这么说，厉豆豆也只能无奈点点头：“哦，那好吧，但你别太累哦。”
她把银灰色长枪重新拆分，放回图鉴底层，盖好，收回背包里，然后背在背上，两条长腿跨上小电驴。
“那我回家了。”
“去吧……哦对了，空调装了吗？”
“装了，我试过了，超凉快~”
“那就好，回家去吧。”
目送妹妹骑着小电驴离去，厉律转身往公司所在的大楼走。
大楼还是老样子，一楼大厅彻夜亮着灯，往上看则只有六楼还隐约透出灯光。
厉律走到电梯间，按下了电梯上行键。电梯就停在一楼，随着按键应声而开。
然后他走进去，按下6键，然后感受着电梯爬升时带来的轻微失重感。
电梯的封闭环境让他回忆起了在地狱里的感觉，那种所有鬼魂漂浮在无尽虚空的记忆十分深刻。
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外界并没有察觉到这中间漫长的变化。
但厉律自己知道，从他倒在火场，到被刘杰背着下楼之间，其实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怎么形容这种漫长呢？
就是一睁眼，内心感觉自己已经老了的那种漫长，以至于现在发现自己被公司上级憎恨甚至谋杀，也能波澜不惊地笑笑就过了。
出了电梯，厉律拿钥匙打开公司的大玻璃门，进入自己办公室，把离开时关掉的空调重新打开。
站在空调下吹了会风，吹掉衬衣下面捂出来的汗，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开始投入成卷成卷的工程图纸之中。
……
第二天一早，方有福六点半就到了公司。
昨晚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等到窗外刚刚有点光亮，他就立刻起床洗漱。
妻子以为他公司有急事要赶，便起床给他做早饭。
他见状便让妻子多做了一人份的，他要带到公司去。
方妻做的是玉子烧，一种日式鸡蛋卷，做法不难，而且精致营养，方妻特地在网上学了，经常做给丈夫和孩子吃。
一个个金黄鲜嫩的蛋卷被整齐排列在长方形的白瓷饭盒里，盖上盖，用配套的布艺小袋子拎着，方有福进了公司，来到厉律办公室门外。
公司的办公室隔墙大都是钢化玻璃，方有福站在门口，却看见厉律的办公桌空着，于是心里也跟着一阵空落落。
看来玉子烧是白带了，还得原样拎回去。
“方主任，这么早？”
正当方有福忍不住失落，厉律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
厉律刚从洗手间那边过来，手上拿着牙杯，衬衣袖子卷到手肘以上，露出小臂。
小臂上搭着条毛巾，衬衣的胸口位置有些打湿的痕迹，乌黑的眉毛和头发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洗漱本身不费时间，但要是特地为此回一趟家就会浪费不少时间，作为公司的老加班狗，方有福对这配置和操作也是很熟悉了。
“我估摸着你没吃早饭，给你带了点，”看到厉律，方有福心中的失落一扫而空，举了举手里的小布袋子。“另外你昨晚说要的信息，我也准备好了，一块给你。”
“好的。”厉律浅笑点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坐在办公桌后，厉律夹起一块玉子烧，咬了一口，咀嚼，不由味蕾一振。
好吃，可以学来做给厉豆豆尝尝。
看厉律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方有福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展开，抚平，推到厉律面前。
这是一张主体为黑色，双面印刷的宣传单。
单页采用的纸质和印刷都很高端，折叠后再展开也还是新的一样，字迹更是没有丝毫模糊。
方有福说：“这就是我得到那个网址的途径，是我前不久在路上捡到的。”
厉律又夹起一块玉子烧，一边吃一边拿起了那张宣传单。
首先入目的就是“平价杀人，后顾无忧”的字样，往下是一段非常洗脑的广告语：
是造物主给你嫉妒，这不是你的错
难受吗？纠结吗？
想让那个令你嫉妒得发疯的人被当街斩首吗？
想就不要犹豫
只要九千八！
九千八！！
顶级杀手服务到家！！！
广告语的下方，配有一个二维码和一个简笔画幽灵的logo，以及“杀狱联盟（安谭市分公司）”字样。
把宣传单放下，厉律继续吃玉子烧，随口对方有福说：“九千八不算小数目了。”也不怕被骗？
作为四线小城市的普通上班族，厉律剔除绩效的基本工资是四千五，九千八就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了。
方有福坐在厉律对面的圆凳上，低着头，有些窘迫地说：“我，我这些年藏了点私房钱，刚好这个数。”
家里经济大权交在妻子手上，如果不是正好有这么多钱，他还真不会起买凶杀人的念头。
“刚好？”厉律注意到了这两个字，线条硬朗的眉头微蹙起来。“你仔细回忆一下见到这张宣传单的过程，想想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方有福点点头，开始仔细描述那天的情形。
“现在想起来挺诡异的，当时我正准备过马路，忽然就起了一阵风，这个宣传单就在我眼前飘着不走，我一伸手，它就落在我手里了，简直就像是被谁操纵着的一样。”
厉律听完，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宣传单上的二维码，结果根本识别不了。
于是他就让方有福用手机扫，结果一扫就识别了，不过也只是弹出个空白页。
“怎么会？我上次扫的时候明明弹出个付款链接，还有客服在线跟我沟通。”方有福诧异极了。
“很显然，这张宣传单是为你量身订做的，而且一旦完成付款，链接就会失效。”
厉律一边说着，一边吃完最后一块玉子烧。
他把盒子盖好，重新装回小布袋子，还给方有福：“很好吃，谢谢方主任。”
方有福听着厉律诚挚的道谢，莫名老脸一红，双手有点微颤地从厉律手里接过布袋：“不客气，能给你做点什么，我心里也好受些。”
“现在你已经把我要的东西都给了，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你以后就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
厉律提前打预防针，免得方有福因为内疚或者想补偿之类的情绪而做什么不必要的事。
果然方有福脸上露出拒绝的表情，对厉律说：“那不行，我还是得想办法找回那个网站，因为当时客服跟我说了，一旦交易达成不能反悔，他们会一直追杀目标，不死不休。”
“方主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件事你不能再插手，否则搞不好就是多做多错，最后害人害己。”
厉律一向礼貌有分寸，说话也尽量照顾别人感受，但是此刻面对方有福，他的言辞是有些冷酷的。
但这种冷酷也是他的分寸，因为有些事就不能委婉，否则就可能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
“本来我可以抹消你的记忆的，但是怕你忘了就又会想杀我，所以只能保留，但你千万不要再有多余的想法。”
厉律用不容反驳的态度说完，方有福也只剩点头的份儿。
只是他仍然忍不住追问：“你还能抹除人的记忆啊？”
“能。”厉律点头。
方有福震惊的倒吸了口气，心中忽然澎湃起来，克制不住激动，问道：“厉律，你……您，您是神仙吧？”
样样都比普通人好，砍头都死不了，还能抹除别人的记忆，更重要的是他善良，宽容，连谋杀他的凶手他都能给予原谅和救赎，这样的人，一定是神仙！
不过在方有福热切的注视下，厉律木着一张神仙般的脸孔，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人。”
比普通人多死了几次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