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且稍待,为兄先净手……”
这湛甘泉居然是抬手阻止了伦文叙,径自起身到边上的木桶大水净手。
看得伦文叙一阵苦笑,自己这师兄吃穿住宿皆无甚要求。
唯独对于读书很大的要求,而且对自己、对欲与他从学者亦是很严的要求。
哪怕是听他讲课,都须“先习礼,明学规,净手澄心,肃穆静坐凝神”方才肯授课。
净手一遍吐纳几口气后,湛甘泉这才回身到了草庐里细细的打开这些书籍。
他首先看的,因为、他都看过了。
当时对于这字、词二典湛甘泉是极为称赞的,于他而言这对于阅读古籍、读懂很多古籍上的字非常有用。
只要是能精进于学问的都是好东西,尤其它还能更好的传播学问。
方志方信之不是那种独占功劳的人,玉螭虎张小公爷位列编撰者头名出现。
等张小公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字、词二典都已经印发万份有余修改不得了。
其实这也是那会儿方信之被仕林中人攻讦的原因之一,他们可不敢闹痴虎儿。
从给事中到翰林院,再到御史、甚至国朝侍郎都栽倒了一大片。
谁还敢去闹他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
闹不得痴虎儿,他们就只好闹一闹方信之。
岂知方信之这反手一耳光打的深得痴虎儿三味,直接就把他们抽翻在地上拿脚底踏着脸摩擦了一顿。
“此甚好,甚好啊!!”
湛甘泉看着这顿时便有些激动了,他是做儒学学术的。
自然是很清楚因为断句的问题,儒学上很多时候争论极大、各家互不相让。
于是这就形成了诸多对经典不同解读的学派,甚至有些学派观点还是相左的。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湛甘泉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另外两本他没有读过的书。
、,见得这两本湛甘泉点了点头。
这位玉螭虎做事果然是四平八稳,注解的范本是拿自己的小说和诗集。
而他这样做就极大的避免了争议,这可是他的书啊!
怎么解释可不就他说了算么?!
为了方便解读,每一首诗词下面都还有注释。
哪一个词是什么典故、出自何处,用于此作何解释。
但总体的诗词却没有完全做解释,只是解释名词寓意。
这相当于是增加学识,却没有加入自己个人太多主观的东西。
当然,查阅典籍、典故这种事情张小公爷自然是不会亲自去做的。
要是这事儿还得亲自去做,那收徒弟做什么?!
内什么,徵伯、衡父、伯虎……你们几个别闲着!给为师把这事儿办了!
那则是更进一步,将文章的标点符号进行了全面的规范。
几乎将整篇文看一遍下来,大致就知道这些标点符号是如何使用的了。
再不懂的,对照一下也能很快理解。
“真真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啊!甚好!甚好!!”
未曾将书籍看完,湛甘泉就放下了书本激动的对着伦文叙道“此举大善,大善也!!”
说的这话的时候湛甘泉很快的发现了自己师弟脸色有些犹豫,不由得笑着道。
“迂冈有话旦说无妨,为兄又非那迂腐之人。”
湛甘泉笑着对自己的这位师弟轻声道“那玉螭虎虽才学无双,却也非无的放矢之人哪!”
“让师弟将这些书籍带与我,必然有所图矣。”
却见他的眼神缓缓的停留在了那部上,轻叹道“恐怕……为兄避仕不得了罢!”
“师兄……”
伦文叙长叹了一声却是无言以对,他自然是清楚湛甘泉的心思的。
这位湛甘泉那是真的无意仕途,他只对教书、传播学问感兴趣。
和他的老师陈白沙一样,他认为功名利禄很容易迷了心窍对学问是无益处的。
明初的那一批儒学学者们还是很较有风骨的,比如湛甘泉这一脉。
上溯崇仁学派创立者、作的吴康斋,他就是真的不应科举、多次拒绝入仕。
“为兄不应科举乃是不喜阿谀奉承、蝇营狗苟,若是为学问一道怎可不仕乎?!”
湛甘泉笑着对伦文叙道“迂冈呀!太过迂腐了,不出仕是谓自省。”
“为学问出仕,何尝又不是验证学问之法乎?!”
却就按湛甘泉顿了顿,对着恩师的墓拱手轻声道“只是,为兄还需为恩师守墓……”
“恐怕这几年是不能出仕的了,便请迂冈如此回覆罢!”
伦文叙听得这话,叹气轻声道“恐玉螭虎请师兄一见,不止于出仕此事……”
“哦?!”湛甘泉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伦文叙也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的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都给湛甘泉说了一遍。
听得那些个粤北士绅豪商们居然不顾廉耻,勾结各路匪类杀人越货、违禁下海……
湛甘泉不由得气的面皮涨红,嘴皮子都在不住的哆嗦。
从前他亦是知道那些人腚眼不干净的,只是他从来未曾想到这些居然恶毒至斯!
遥想自己初读玉螭虎时,还觉着玉螭虎便宜了那些混帐子。
京师一地的商贾、官宦着实无耻,粤北这边哪怕腚眼不干净也不至于如此罢!
然而现实却结结实实的打了他的脸,粤北的这些士绅豪商们比之京师那批怕是只重不轻啊!
“国蠹!尽数皆为国蠹!!”
湛甘泉气的须发皆张,竟是“呼啦~!”一下站起来肃然的对着伦文叙道。
“迂冈且稍带,为兄准备一番便与你去见那玉螭虎!”
却见得湛甘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声音寒如刀锋“玉螭虎所言,着实无分差!”
“其心不正、其行自邪,心行歪斜者读书愈多则为害愈大!”
伦文叙低着头,将那句话接过去“害之大者……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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