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愿与我联手，她的肉身你想怎样都可以。”暗妖回答的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姬千金瞬间觉得心一沉，仿如坠入冰窟。

　　她没想到这一点。刚刚暗妖说话的时候，她只以为是正常的讽刺打击，却无论如何没料到，他是认真的。

　　她在这个鬼地方老鼠臭虫一样地躲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承受着他的辱骂和打击！就算她是被迫非自愿地来到这里帮他的，那也是帮他了！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这样被弃之如蔽履，凭什么就这样轻易地决定她的生死，就好像捏死一只臭虫？！

　　然而她虽然心里愤怒的如同滚热的岩浆，可是身子已经不属于她了，她就只能看，只能听，却什么都不能做。

　　萧玖年听完暗妖的话，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呵”了一声：“我要做什么事，还需别人帮忙才做得到么？”

　　“我听说，暗箫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姬千金”用完全不符合她身份和习惯的表情姿态看着萧玖年，“所以你是被哪个自诩为正义的蠢货打伤了？”

　　萧玖年眯起眼睛：“彼此彼此，现在我们势均力敌了。”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暗妖这声音简直就是精神攻击，听得萧玖年很想一个嘴巴子抽过去叫他闭嘴，不过现在他们两个都相当于重伤，全身法力十不存一，如此贸贸然的进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没想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孤身一人找暗妖还莽撞了。

　　“你一定知道，你是打不败我也杀不死我的，”暗妖难听到诡异的声音继续响着，“没有抹掉她的气息是我疏忽，你既然不肯与我合作，那么她就是目前为止最适合我的皮囊，所以在我找到替代品之前，她不能死。”

　　“那与我毫无干系。”萧玖年手中的箫不断旋转着，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流光，“我说了，我只要她的命。”

　　“……那么，”暗妖比哭还难听地笑了一声，“就看你今天是否能活着回去了。”

　　黑暗的山洞中一瞬间阴影重重。姬千金没什么使得顺手的武器，暗妖干脆就以肉身为盾，以手为刀，反正只要不死，受什么样的伤他是不在乎的；而萧玖年，箫本身并不是什么锋利的武器，与其说他们真的是在用武力进行比拼，还不如在比谁更恶毒，比谁收割的人命更多，那恶意和怨恨产生的黑影愈来愈浓，愈来愈大，耳边阴风阵阵，哭嚎连连。

　　萧玖年很兴奋，这兴奋让她的眼睛渐渐染上一抹血色。焱云舞在战斗的时候会感到兴奋，但让她兴奋的是战斗的过程，在刀枪相撞、抛却一切阴谋计较里，痛痛快快地搏一场；而萧玖年，她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怎么杀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人，断头、腰斩、割喉、分尸——哪一样都能让她感觉到彻彻底底的快感，这种久违了的感受，让她激动地几乎微微颤抖，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跳动着。

　　久违了！久违了！这铭刻在她身体里的记忆，这流淌在她血液中的向往，这天生就该属于她做的，天生就应该被她所收获的快感，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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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裳完全不知道萧玖年遇到了什么事情。

　　冥思苦想半天以后，她总算想起点儿有用的。虽然她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幂鹭，可是当年她用自己的尾毛变了个戒指送给幂鹭——找不到人，她还找不到带着自己气息的戒指吗！

　　于是逼着甘棠小姑娘拿出一份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竹简《诗经》以后，她带着其他人还了书，拿了钱，立刻就循着自己能找到的气息追过去了。

　　幂鹭身为水鸟，哪怕是要周游人界，也不会选在干燥炽热的戈壁沙漠里，千裳顺着自己能找到的气息绕了个大圈子，最后发现她还是留在了江南。

　　石桥湾。

　　这地方水网错综复杂，地面上河流既多，地面下暗河也不少，乌篷船在上面悠然自得地飘来荡去，临水的街上游人如织，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挎着筐，里面装满了新采下来的玉兰，洒了清水，长一声短一声地喊着，声音娇娇的：“玉兰花——玉兰——花——”

　　“还好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千裳右边的袖子被甘棠紧紧抓住，只好用左手扶额，“早知道她离得这么近，我何苦绕那么大一圈子，走好多冤枉路！”

　　“这个问题要问你为什么上课不好好听讲，”焱云舞抓住机会把她一顿教训，“你看萧玖年找人多痛快，说找就找了，亏这个还是你自己身上的东西呢，非得按着顺序一步一步走，不会直接找到终点吗？”

　　甘棠正正常常说话的时候，声音是奶声奶气里带一点尖的：“甘棠看了好多好多地方哟，这里最好看了！”

　　千裳奋力提着自己的胳膊：“好看你就留下吧，不用跟着我们。”

　　前方一座小石桥，桥边一株极大的垂柳，柳枝一直垂到湖面上，周围开满了鲜妍的花朵，有一株极好看的，通身紫红，斜刺里伸出一枝来歪到湖面上，一朵一朵开得密密匝匝，成了三角形的一块斜毯铺在堤岸侧面，又像是一个小小的瀑布，尖端一直伸到水面以下，花朵又被水的浮力弄的飘起来，随着河水的流动而一荡一荡。

　　“幂鹭……”千裳盯着那株花，“好好的一个兽妖，怎么干起植妖的事来了。”

　　“她这样做会给其他人带来误会的。”珩离墨居然完全不赞同幂鹭的做法，“人界凡人多有迷信，六月飞雪，正月开花，枯木逢春，繁花骤萎，都能够成为他们对未来判断预测的根据，或吉或凶。她这样贸贸然地改变，说不得就会改变许多人的选择，进而影响到一生的轨迹，这绝对不是一人一家，一朝一夕之事。”

　　千裳：“呃……离墨你大可不必这样严肃的，这些人其实也未必就会这么蠢吧……”

　　“能力是能力，规律是规律。”珩离墨很是严肃，“若是仗着自己的能力而胡乱改变规律，那规律就不能被称为规律，这种能力有不如没有。”

　　连幂鹭这种热爱生命循规蹈矩从不作奸犯科的好孩子都会受到珩离墨这样严厉的批评……千裳默默无语，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类似“不可饶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