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拿着那封信想了想,又拉开床帘下床,走到焱云舞的房间里去推她:“醒醒,醒醒。”
“怎么了?”焱云舞非常警觉,在千裳的手刚碰到她的被子的时候就已经蓦地睁开了眼睛,“出了什么事?”
“宫商的来信你看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焱云舞推开被子坐起来,“这信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就没看。本来打算明天早上看的。”
她探手从桌子上把自己那封信拿过来,拆开看了半天:“扶苏?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啊?”
宫商身在仙界,对乾坤院发生的事情当然是没什么了解的,她只是在信中讲述了一下自己在仙界的生活和听闻的趣事罢了。她在那边过得不错,同时也被仙界的同学们普及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最有意思的当然就是扶苏和黯无央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仙界太子,扶苏当然是不能和黯无央斤斤计较的,闻听黯无央要来仙界找自己打架,他立刻就打算要到其他三界去转一转了,魔界当然是不行的,跑到人家老窝去怎么可以?至于人界,去的人早已定好了,他也不好和人家抢,那就只剩下妖界了。当然,这并不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而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宫商在信中给她们讲这个事的时候是当笑话讲的,但是对看了这封信的千裳和焱云舞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据说仙后当年有个闺中密友,是个画画的,还画了一幅山水图,图成之后举世震惊。只不过后来离奇失踪,连带那幅画也消失不见。仙后得知噩耗之后十分难过,还曾特意派出一队人前去寻找近百年之久,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作为一个集所有美德于一身的儿子,扶苏当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这个让母后展颜的重任,闻听妖界白泽一族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世上之事,莫有不闻,所以他下了决心要到妖界来上学,一来避开黯无央,二来哪怕找不到这个闺中密友的踪迹,寻到那幅画也好。
宫商在结尾的时候还半开玩笑的提醒了她们一句,要她们小心珩离墨不要被半夜麻袋套头抓走了。
“这幅画……《万里江山图》?”焱云舞扬着手里的信纸问。
“九成的可能吧。”千裳基本上是确信了,“不过我怎么没看见扶苏和离墨有什么联系啊?”
他们这些人里和扶苏最熟的也就是焱云舞了,还是个间接关系,她跟黯无央切磋,黯无央有时候会提起和扶苏的事情,仅此而已。
“连我们除了上课不通过凤魅都找不着他,何况是扶苏?”焱云舞倒是相当镇定,觉得这事情根本没什么好疑惑的。
珩离墨是真·好学生,除了上课时间以外,一半的时间在屋子里自己复习,另一半的时间在镜室里面查书学习,而交换生扶苏同学一来就住进赤楼,根本没有接触昊楼的机会,所以也就压根不知道镜室的存在,想找珩离墨那是天方夜谭。
“你不会是想直接找扶苏去问这张图的事吧?”看千裳一脸沉思,焱云舞问她。
“那怎么行,”千裳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已经够烦的了,多一个人知道这张图我就多烦一分,等我给宫商去个信,让她调查调查。”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千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冲到桌子前面,莫遥早在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让到了一旁,然后就看到千裳拿出纸笔趴在桌子上开始写。
“……天池村与图之事,请务必告知详细,勿使他人得知,切记切忌!”白束在乾坤院里做宣讲的时候宫商还没走,千裳相信她一定是看得懂的,于是将纸卷好,又施了一个如果到达目的地之前被人截下就会自动焚毁的法术,这才回到焱云舞的房间,抓起窗台上站着的那个送信来的机关鸟,打开肚子上的机关把纸塞进去,然后又关上。
看着那只鸟飞出窗子消失在夜色里,千裳和焱云舞大眼瞪小眼半天,没想到还有什么要说的,于是滚回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切照旧,上课,给机关人上色,到了晚上一切完成,千裳眼巴巴地看着莫遥:“今晚走还是明天走?”
莫遥非常善解人意:“天色已经晚了,还是明天吧。”
千裳非常欣慰,不枉她为她出人出力出时间:“你想想还有什么要解决的没有,到时候时间紧张,再想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莫遥这个时候已经钻进了机关人里开始使用她的功能了,上好色换好衣服果然不一样,千裳又给她加了个幻术,至少普通人一眼看去就是个真人,因为不必让她自己动,所以千裳只在机关人额头上加了个晶石用以提供幻术维持所需的能源,现在看着给人的感觉好多了,就是一个正正常常漂漂亮亮的苗家小姑娘,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她做出的第一个有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力的有灵魂的机关人!——尽管这个灵魂也是外来入侵者。
为了不保证出一点差错,莫遥身上的衣服是她拿了画纸特地去求桑桑让连理织的,可惜到现在那两条蚕还只能吐出纯色的丝线,所以这一身衣服也是洁白无瑕,跟莫遥原来那一身深蓝色加花纹的服装当然是不能比的,然而这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办法了,所以千裳还是安慰自己,反正莫遥消失了这么多天了,她总要找个理由去跟她阿婆解释,到时候顺便解释为什么还换了件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更何况连理织的衣服有加成,莫遥穿上这身衣服,对她的修为大有裨益。
莫遥一开始对自己这个假身体适应的有点艰难,不过还是很快的动作就流畅起来。她看着千裳,吞吞吐吐:“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嗯?”千裳愣了。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不是你造成的,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你始终在尽心尽力的帮我,我都看得出来。”莫遥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剩下的话就流畅多了,“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大概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帮你了,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到的,请一定告诉我。”
“不不,其实跟我也不是没关系。”千裳一时间方寸大乱,“说到底是我朋友的错,不过……”她突然想到一点,“也许有一件事你真的可以帮我。”
“但使能做,莫敢不从。”看了几天的书,莫遥说起话来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你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做坏事。”千裳郑重地告诫她,“不仅不能做,连这个心都不能起。如果哪一天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找到你,要你帮他做事,不要随随便便地答应。”
莫遥毕竟是被暗妖选中以备未来附身的人,哪怕现在她被萧玖年所杀,仅剩魂魄寄居在机关人里,也不能不防备暗妖另有后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她另行做事,到时候人界妖界相隔甚远,莫遥又没有联系她的方法,就算联系得上也未必来得及,不如直接就跟她说明。
莫遥完全没想到千裳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要求跟没提有什么区别?
“这个……”
“照你原来的样子,你本来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事的,不过世事流转变化不定,现在把你卷入进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我刚才说的话让你难以理解的话,那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坚持和原来一样的生活。”
千裳盯住莫遥的眼睛:“从前上山,现在也上山;从前下河,现在也下河;从前奉养阿婆,现在也奉养阿婆。总之,一切你以前不可能接触到的事物,包括进入中原地区,进入修仙门派,哪怕是惩恶扬善、仗剑天下这种事,只要你以前没做过的,以后都不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