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闭着眼睛在枕头下面一顿乱摸。

　　果然有一根小草棍。

　　昨天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感觉巫衍好像从窗子跳进来，还在她耳边说了句对不起，原来是真的。

　　她把头也从被子里头伸出来，双眼发花地盯着那根小草棍看了半天才恢复正常，一转身就看见团成一团睡觉的巫衍，于是伸手指戳了戳她：“嘿，醒醒。”

　　巫衍迷迷糊糊地不愿意睁开眼睛，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含糊道：“干什么？”

　　“这回又是找你做什么事？”千裳把那根小棍子举到她面前去。

　　这已经是巫衍第四次收到这小棍子了，第一次是通知她，第二次是询问她，第三次是警告她，第四次呢？

　　巫衍更不愿意把头从身子里拔出来了：“他们逼我必须告诉他们乾坤院的保卫分布。”

　　“你之前两次都没老实告诉他们，怎么他们还不死心？”千裳觉得奇怪，“你始终没回信，难道他们就不怀疑自己是找错地方了吗？”

　　巫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抬起头来：“不会错的，巫族的直觉从不出错。”

　　千裳还在拿着那根小棍戳她：“这回又是怎么回事，是威逼啊还是利诱啊？”

　　“他说，如果我再不作出回复，就要采取暴力手段了。”巫衍很不情愿的做了回答，慢慢地退到角落里去。

　　“什么暴力手段，对你还是对我？”千裳有点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了，但是她还没想明白到底是用什么方法。

　　“……对你。”巫衍整只猫都缩成了一团，恨不能就此消失不见，“他们不会伤害我的，因为我是能够顺利打入妖族内部的后裔，而这种后裔的数量是非常少的，她只会伤害你，然后杀鸡儆猴。”

　　千裳：“……”

　　她探身过去一把拎起巫衍：“老实交代，你当初不愿意成为我的妖兽，后来不得不成为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到今天要用这种法子来谋害我了？”

　　巫衍当然是死命地摇头：“我真的以为他们不会在我有生之年复出的！”

　　千裳还在瞪着她，巫衍努力睁圆自己银白色的大眼睛，力图做出一副无辜又可怜的小模样来。

　　恰在这时，四面屏风中间红光一闪，焱云舞随即踏出来，步履匆忙，声音也带着一丝急切：“千裳你起来了没有？”

　　千裳丢下手里的巫衍，转头下床：“起来了。”

　　焱云舞每天都有早起半个时辰出去练武的习惯，通常都是她练完武回来再叫醒千裳一起上课的，不过今天她显然回来晚了，因为千裳醒了已经很长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有人死了。”焱云舞看到千裳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谁？”千裳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不知道，但是是个昊天级的。”焱云舞练武回来路过昊楼，就发现底下已经围了许多人，再一打听，说是有一个房间的人醒来之后发现他们的一个同学惨死，血喷溅的整个房间都是，整个人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了。

　　死人当然是一件大事，惨死也不能说不同情，但和上次归无造成的那几个花妖死去的情景来对比，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之所以大家都对此事如此恐慌，正是因为上次那几个花妖毕竟还是死得人不知鬼不觉，而且被埋在屋外——而这次，这个学生就死在屋子里！晚上上床的时候还好好的，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就这一个晚上，其他人都睡在同一个屋子里，有什么声响绝对不会听不见！

　　乾坤院也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这些学生们头一次如此清晰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千裳和焱云舞飞快地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周围的学生已经围了一大片，但最核心的地方被老师们拦起来了，不准任何人进入。

　　出事的方苓比她们小一级，和重羽是同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般都是她负责叫醒同房间的同学然后去上课的，结果今天居然始终没有声音。一个同学过来叫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被人碎尸了，血把床单濡得透湿，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应该不是自然喷溅，而是凶手故意这样造成的，而且被切割碎了的尸体仍然整整齐齐，摆成个完整无缺的身体，只有右手被带走了。

　　跟着千裳过来的巫衍在人群外围的时候就已经显出惊惧来，跳上千裳的肩头小声道：“是巫族。”

　　千裳脸色变了。

　　趁着其他人都还围在那里关注昊楼里的事情，她赶快向后退去，退到没有人的地方，这才抓住巫衍举到面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巫族杀的她？”

　　巫衍艰难地点头：“我能感受到这里有同族的气息，不出意外的话，出事的那个人一定身边也跟着一个巫族后裔，他也像我一样，始终没有对巫族发来的消息有所回复，才导致今天……”她顿了一顿，“给我的消息也是一样的，最后一次警告。”

　　“如果我没猜错，她的那个妖兽一定也被带走了。”

　　千裳追问：“为什么会挑中她？”

　　巫衍垂下头：“其实昨夜他本来是想攻击你的。”

　　千裳瞪圆了眼睛。

　　“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是跳窗子进的，你记得吧？但你睡前是将窗子关了的。”巫衍慢慢地说，“是那个东西将你的窗子打开，然后攻击了你，只不过当时你身上有个罩子，它一击不成就立刻退出了，想来后来转变了目标，所以……”

　　千裳觉得自己身上慢慢的变寒了。“攻击我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她觉得有一点相当重要，“你们巫族居然如此厉害，可以无视乾坤院的防护工作直接闯进来，而且还能不被人发现吗？”

　　当初归无是正大光明通过大门进来的，所以她也没办法做个对比，但她始终记得乾坤院的防护工作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巫族这么厉害，那何必还要询问乾坤院的守卫工作，直接闯进来不就行了吗？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他们！

　　“不是的，根本不是巫族他们亲自动手。”巫衍强调了“亲自”两个字，“我们的能力不是用，而是借！有人祈求了乾坤院内的自然万物，请他们帮他解决困难，一定是有什么风雨之类的自然帮助了他们，而这些风雨本来就是在乾坤院里的，不必进来。”

　　千裳听着听着，觉得还不如知道是巫族亲自进来了：“那不比他们亲自来了更可怕，连动手都不用了，直接叫自然帮忙就可以了，什么风啊雨啊的，平常根本没人在意，突然有一天暴起杀人，谁能预防得到？”

　　“我们的借当然不可能是没有限制的。”巫衍被千裳抓着两条前腿拎在半空，这个姿势是很不舒服的，但她一直忍着，“就算是自然风雨，也有善有恶，有强有弱。正是因为他们调动的风雨实力太弱，数量太少，所以才会在攻击你不成之后立刻转变目标，说到底是那个人太弱了。”

　　千裳顿时对她怒目而视：“这么说来，反倒是死的人的错了？”

　　巫衍不说话了。

　　千裳深吸一口气：“你老实跟我说，这个乾坤院里，你知道多少跟你一样的巫族后裔？”

　　巫衍老老实实的：“这个人我以前没有关注过，不知道，今天才能判断。除了她以外，我就只知道一个，你的那个同学桑桑，她那两条蚕，很有可能也是巫族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