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对这个回答还是很不满意,准确的说是不可思议,因为千仞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会因为别人被欺负了就“路见不平一声吼”?
这不像他啊。
夜千仞看她不信,也不多费口舌,只说道:“三个重伤,两个轻伤,一个被我救下了。”
千裳想了想:“你为什么不把这个件事告诉院长?”
夜千仞还是简单回答:“没有证据。”
被夜千仞打进医馆的这个学生是个物妖,是个什么物件成妖呢?是个柜子,那种富贵人家用来装不常用的衣物的,一直顶到房梁的极大无比的柜子。
他把人打伤之后就关在自己的柜子里,妖族都是有愈合能力的,关个一两天,伤重的变轻了,伤轻的没有了,再把他们放出来,因为伤痕已经没有了,所以就不能当证据,而那些轻伤又不值得拿出来批评,毕竟同学之间互相打架,对妖界来说太平常了。
这个物妖还非常有眼色,总能挑得出实力弱的和实力强的,他就只挑软柿子捏,虽然都是皇室,但妖族以实力为尊,如果因为同级的小孩子打架就叫大人来出气,是要被全妖界的人笑话不耻的,所以也就没有人想过要动用家里的势力惩罚他,他每次打人又都赶在休沐日之前,这样就算消失了一两天也没人在意,居然也叫他优哉游哉地过到现在。
夜千仞生的晚,出生的时候皇幼院已经开学了,所以不得不等了一百年,不然他本来是应该和焱云玲同级的。
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不好意思,这两个词跟他毫无关系,他做事全凭心情。
千裳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就算你要惩罚他,为什么打得这么狠,你不知道这会让你惹上麻烦吗?”
她这弟弟不像个蠢人啊。
夜千仞的语气就好像在叙述一个人尽皆知的道理:“三个重伤,两个轻伤,合在一起就是这样。”
他的意思是,他把那几个人受的伤合起来,然后一股脑的还给那个物妖了?
千裳听着只想扶额。
她垂头丧气地去找院长领罚,心中只遗憾自己忘了管叶嫣然要个联系方式,不过没关系,等下次见到她了,顺便叫她来看一眼就是了,这种冤屈可不能留在身上!
观虚院长给的惩罚是当众道歉、赔偿财物以及三年的禁闭、两年每天一遍的抄写院规。
后面的千裳都认了,毕竟打了人就是打了人,但第一个她死也不从:“帮人的要给害人的道歉,没这个道理!”
这个物妖每次打人都专挑没有镜映石的地方打,所以既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证据,那几个被欺负的人就算站出来作证恐怕也会被认为是一伙的,所以观虚院长就很怀疑她的话,但千裳本来就没有让他相信的打算,就是跟他说不可能而已。
“我有个獬豸族的朋友,您知道吧,说话的真假他们是一眼就看得出的。要是这次我弟弟给他道了歉,什么时候我把那个朋友叫来,把这个事情正反倒个个儿,黑白颠个倒,到时候怎么收场?”
千裳一边说眼睛一边不住地往医馆里看,遗憾那个人怎么就始终昏迷不醒:“这种冤屈我们不受!”
观虚院长以前就不喜欢她,觉得她太能惹事儿了,而且也不够听话,现在就更不喜欢了:“等人醒了你们自己打算,不管有理没理,他做错了事,你们看见了为什么不报告老师?非要自己去处理,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处理?”
观虚院长不能算他是个坏人,但是他是一个严苛的老古板,有的时候就相当令人讨厌——比如这个时候。
千裳多年之后再跟他打交道,就觉得烦不胜烦,有的时候她觉得老古板比单纯的恶更讨厌,因为你看到恶人还可以有理由的惩罚他,看到老古板却只能接受他的惩罚又没办法反驳,一个“长辈”“领导”的大帽子扣下来,就叫你必须趴在地上挨板子。
“你们自己的保卫工作做不好,还要责怪那些挺身而出的人,这是什么道理?”她怒气冲冲,“像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否则我见他一次打一次,反正我也不在皇幼院了,有本事你就让乾坤院来惩罚我,对于我弟弟,如果你们非要搞迁怒连坐那我也无话可说,这就是皇族学院的院风!打人的人只要受了伤便有理,被打的只要没有证据就要忍气吞声,挺身而出的反而要被罚,你做梦!”她转身一把拉过夜千仞的手,“事情你看着办,反正话我已经说了,了不起不让他再在这里上学,妖界也不是只有你们一个学校,就算让他跳级去乾坤院,他也做得到!”
观虚院长要不是向来身体康健,恐怕要被气出心脏病来:“你打人还有理了!”
“我帮人被罚都能有理,打人怎么就不能有理了?”千裳头也不回一下就要带着弟弟往外走,不过夜千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甩了一下她的手,不想让她继续拽。
千裳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错的人不是我,是他。”夜千仞语气平淡地说,“所以应该出去的人也不是我,是他。临阵脱逃吗?”他微微抬头看了千裳一眼,“我不出去。”
千裳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火起。
她这一天已经见到三个有原则的人了,他是第三个!
呸!都是哪门子见鬼的原则!
她开始动手。
她对自己的实力抱有正常认知上的自信,她就不信了,他能把同学打进医馆,还能把自己打进医馆不成?
一直淡然处之的夜千仞反应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不走,我没做错事,我才不会走!”
他拼命挣扎,喊得声嘶力竭,小脸儿都涨红了,千裳看着看着,把手一松,豁然站起来。
“爱走不走,反正你们都有原则,坚持自己的原则去吧,就我没原则!”她甩手就往院门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顿住,想想观虚院长应该还不至于因此迁怒到夜千仞身上,这才再次抬步。
出了院门她就传了个信给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凭什么他们的责任要她来负,负了也没用!又没人听她的!她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