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派长老最后还是屈服了,他也不提要去诗词巷找辞秋验证了,直接就说獬豸的行为和修士机关人的身份足以证明千裳和幂鹭是无辜的,只管对那个员外按照法律惩罚就是了。
千裳相当失望——她是存心的,她是存心挑事的啊!
她就是想让这些比她厉害的长辈老师和她一起去,说不得辞秋这把就被抓了,还能把她的东西还回来。
结果现在他不去!
他怎么能不去呢?
这太不负责了!
反正她是不敢一个人去了,第一次见辞秋没了个凤漓珠,第二次见辞秋没了把匕首,再去一次搞不好连她自己都要丢在那,那可不行!
可是这帮子人不去,她也不能硬拉着他们去啊……
千裳一瞬间无比惆怅。
但是事情还没完,长安派长老确认了这个凡人的错误没错,但是在适用法律上出现了分歧。现行的四界通用法规都是建立在使用人和管控人都有法力的基础上的,但是这个人——这个员外——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寿命基本上不超过一百年那种。
这就意味着司空老师说的那种《四界和平统一管理法》不能用在这个人身上,包括一系列的《语言使用规范》、《战斗文明公约》等等法律法规都不行。
然而人界针对普通人的法律也没有对侮辱性言辞做出惩罚规定,更不要说杀害花花草草了。
没法子,人界修士和普通人之间巨大的文化断层堪比鸿沟巨壑,普通人倒是知道碰见妖魔鬼怪要去找修士帮忙,却不知道修士和其他四界之间也有限制条约,甚至有时还要靠仙界帮忙才不至于落在下风,哪是他们以为的那种“我们人类天下第一”!
长安派长老坚持认为不知者无罪,他又不知道这些花草已经开了灵智,只当是普通的花草,怎么能为了这个就用上杀人偿命的规矩?
端冥老师不同意:“究竟要怎么惩罚,应该看被害者的想法,而不是看加害者的想法,假如这么算的话,哪怕他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对他来说是无关系的,但对死去那人的亲属来说却是家中的顶梁柱,你难道也会说对他来说这人是无关紧要的,所以惩罚也应该无关紧要才是吗?”
于是两边又产生了分歧。
千裳叹了口气,悄悄扯了扯幂鹭的袖子:“我站累了,我想坐下。”
他们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幂鹭一直捧着那么个大盒子,比她还累,但也还坚持着:“应该快了,再坚持一下。不是已经承认那个人的错误了吗?”
上面的三个领导者嘀嘀咕咕半天,结论是他们要为这件事情再专门修订一部针对凡人和有法力的种族的法律。
千裳:“……”
苍天大地啊,为什么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此的规律有秩序,难道就不能是那种仗剑天下快意恩仇的世界吗?
——为了这种事情专门修订一部法律!
等这法律确定好出台之后这个凡人都已经老死了吧!
但她只负责作证,却没有资格参与到最后的决策里去,而且既然端冥老师和司空老师都是这样打算的,那她就连出言反驳的资格也没有了。
……看来法治社会也不大好。
总之这件事情就算定下来了,这个凡人要暂时被关在监狱里,具体的法律条文要等到他们回去商量之后才能确定,不过在整部法律规定之前会先出一个暂行版本,用来防止这个凡人在审判惩罚下来之前就已经老死了。
千裳兴致缺缺地和其他人一起走出去,看见焱云舞正躲在日晷旁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偷偷摸摸的烧上面的那根铜棍。
“你在做什么?”千裳相当惊奇。
焱云舞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所以事先就停下了动作,但是为了伪装自己什么都没干,她硬是没抬头,假装聚精会神地盯着下面的小草,直到听到千裳的声音才站起来:“你出来了?那我白费力气了。”
“你干什么呢?”千裳看见那根用来投影的铜棍都已经被烧弯了,想来是焱云舞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所以动作一直很小心,也没敢动大火,不然这棍子早就该变成铜水了。
“嘘。”焱云舞发现周围的那些长安派弟子们正排着队走进殿里去接受那个长老的教诲,就一直等到他们所有人都走进去了才开口,“那帮人太啰嗦了,半天也说不完。我本来想着把这根棍子的角度改改,好让时间过的快点,到时候都下午了,他肯定也不好意思让你们不吃饭一直呆在里面,没想到还没弄完呢,你们就出来了。”
千裳指指那个大殿:“里面还有个滴漏。”
“啊,对,我本来打算弄完这个再把里面那个弄一下,结果这个还没弄完呢,你们就出来了,那就没必要了。”焱云舞拍拍手,“结果怎么说?”
“我们促进了一部新法典的诞生。”千裳木着脸说道。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那个人受到了什么惩罚没有。”
“我和你说了,要先弄一部新法典出来,他的惩罚就写在那部新法典里头。”千裳一摊手,“现在法典还没写出来,所以我不知道。”
焱云舞的反应跟她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千裳一指珩离墨:“那你问他。”
珩离墨顶着焱云舞质疑的目光,还是不得不开口:“确实如此。”
焱云舞一脚踢在日晷上:“人界怎么能这么麻烦!”
沉重的石制日晷咕噜噜地滚远了。
……
“对了,”把日晷重新摆回去修复好,焱云舞想起来,“你们猜我刚才在这里看见谁了?我看见风艳了!”
千裳和她想的一模一样:“她是到长安派来做交换生的?”
“不知道。”焱云舞摇头,“她也不和我说,气呼呼的就走了。我还没生气呢,她有什么好气的。”
“那她到这里是干什么来的?”千裳莫名其妙。
桑桑想了想,轻声道:“她毕竟也是妖界的,可能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是输是赢?”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千裳道,“我倒不是说我在她心里真这么有地位,不过我觉得,她可能不知道来作证的人里面有我。——她要是知道,估计打死也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