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魅，”千裳抓着凤魅的手，非常严肃，“妖界需要你，以后这种事情就全靠你了。”

　　凤魅毫不客气地把手抽出来：“休想。”

　　焱云舞趴在桌子前面，眼睛只比桌面高出一点，啧啧赞叹：“厉害啊，你一去就弄到手了，我和千裳都去了多少次了，她都咬着牙不给，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不会真把人杀了吧？”

　　凤魅没出声。

　　千裳这下子也觉得这个问题值得考虑了。本来她觉得凤魅只拿了初心回来而没有提着人头回来已经证明了这个问题是否定的，不过……这可是凤魅啊，万一他觉得太麻烦，所以只把初心拎回来把尸体丢在原地了呢？

　　她心惊肉跳地又要去抓他：“你真的杀人了？”

　　凤魅绕到桌子那边去躲开了：“没有。”

　　巫衍趴在她头顶上帮腔：“没有，他都没洗手。”

　　“什么意思？”

　　“没有血腥味啊。”

　　“那你直说不就得了，”千裳伸手到头顶上，随便呼噜了一下，“还‘都没洗手’，搞得好像他多不讲卫生似的。”

　　凤魅瞪她一眼。

　　初心装在一个小小的白瓷碟子里，只有拳头大，模样像是一颗心脏的模型，又像是整个从心脏上剥离下来的，极薄极薄的一小层，就像薄脆的红色琉璃，被旁边的灯火一映，好像马上就要被融化了似的流泻出暖红的光芒来。

　　“这东西也是用粉末的对吧？反正不可能这么大一个就直接往画纸上摁。”焱云舞看着看着，手上多了把锤子，“我来把它……”

　　“打住！”千裳看见的时候她手都扬起来了，连忙大喊，“锤下留……留……管他呢你快停手！”

　　焱云舞落都落下去一半了，硬生生地停下：“干什么？你可别跟我说你还想还她。”

　　“怎么可能。”千裳掏出一个缸，“到现在我们才找到一个初心，也不知道整幅画上够不够用，绝对不能浪费哪怕一粒粉末！你刚才那样容易洒出去，来，放到这里面砸。”

　　焱云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初心放进去，然后把那个缸往她面前一推：“来，砸吧。”

　　“……这我怎么砸！”焱云舞把手里的锤子一扔，“换这个吧。”

　　缸口小肚大，内里又深，用锤子是肯定砸不成的，她拿了个捣药的杵，往里面一伸一落，听见里面传来瓷器敲碎般的清响，忽然就没法再落下去第二次了。

　　“我……”她转头看着千裳，“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面很难过？”

　　“我也听见了。”千裳带着点茫然的点头，“你是敲碎了它，可是我听着，好像自己的心也碎了一样。”

　　“这就是初心。”珩离墨脸上倒是还带着平常的笑容，轻声给她们解释，“父母爱子女之心，子女爱父母之心，相融相合，乃为初心。你们听到这声音，就好像父母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父母一般。倘是孤儿，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感受或可低一些。但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何等滋味，亲耳听到它毁灭心中，自然也就难过了。”

　　“这样啊。”焱云舞低着头想了想，又双手握着杵，向下猛的一砸，本来就已经是碎片了，声音当然更加细微，和坛底一摩擦，有一种尖酸刺耳的鸣叫声，叫的人心头一颤，差点双手都松开了，“那它到底要响到什么时候？”

　　“想要让它再也不响，除非彻底磨成粉末，无论是父母之爱子，还是子女之爱父母，全都绝望成灰，再不会有任何一点反应。”珩离墨从她手里拿过杵，“这样的一个过程，要等到九九之数才可以呢，太久了，还是我来吧。”

　　“九九之数，那不就是八十一下？”焱云舞虽然松开了手，但还不愿意就此服输，“也算不得很多，我稍微坚持一下……”

　　珩离墨轻轻摇头：“九九之数，不是九个九的九九之数，而是九位的九之数。”

　　“什么意思？”

　　“个、十、百、千、万……这样一位一位的向前推过去，共有九位。”

　　“那不就是……”焱云舞稍微掰着指头算了一下，顿时大惊失色，“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去！还是你来吧。”

　　千裳在旁边看他们的放大版地图：“烦死了，找东西就已经很烦了，拿回来处理成粉末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看看，宫商那边一直和扶苏合作的很不错，是不是我们可以不用去，直接告诉她地点就好了？”

　　凤魅走过去：“仙界的路线是什么？”

　　“如果是和这个人的行路图完全重合的话，应该是……”千裳的手指移到地图上，“九风城。”

　　“这个路线看上去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呢。”她忽然说，“并不是从妖界出发的，也没有我们经过过的地方，他的起点虽然靠近擎苍城，但也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擎苍城在菁岭上，但他的起点是春晖坡，已经在平原上了。”

　　她转头：“诶，离墨，千里青是个什么东西？”

　　珩离墨把坛子收起来了——他不能在这里就磨碎，不然其他人听着难受，和之前焱云舞去弄也没什么区别——也走到桌边来：“是春日的生机。”

　　“……啥？”

　　“春日的生机。”珩离墨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全靠这一点春日的生机，引得惊蛰萌动，草长莺飞，正所谓江山千里，一点青辉。”

　　“……啥？”千裳听懂了，但是希望自己没听懂，“这东西真是玄妙玄妙又玄妙，我看……还是交给宫商吧。”

　　焱云舞两眼都要冒圈儿：“这东西该怎么找啊！——不我不是问你该怎么找，我不想去找，你不用说。”

　　珩离墨只好临时改换方向：“这四样东西，没有哪一样是确确实实的实在物体，正因为如此，它们才显得格外难找，无论是黯无央还是扶苏，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果然不适合我，”千裳已经开始掏纸掏笔打算写信了，“待我给宫商书信一封，希望她们物妖之间能够有特殊的感应方式……然后感应到那个见鬼的千里青，把它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