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禀报将军，还请通报一下。”她很有礼貌地对着守在高台前的兵士说。

　　“将军在忙，暂不见客。”回复她的人非常规矩，也非常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你若是真有事情，就在这里等着吧，将军下来会立刻见你的。”

　　“啊，那谢谢了。”“千裳”笑眯眯地说，“我会在这里等着的。”

　　她这样说着，早已经抬步往高台走，可包括那个兵士在内的所有士兵都毫无反应，继续恪守着自己看守的责任，好像她真的乖乖站在那里等着，哪里也没去一样。

　　将军坐在高台的椅子上，前面摆着一张桌子，正在伏案工作。下面那些人的水平，她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当然更不愿意浪费时间看这些她眼中的“垃圾”战斗。

　　简直消耗她珍贵的妖生。

　　“千裳”绕过无数的士兵，那些人眼睛也不多眨一下，视若无睹地任她一直走到将军身后，拍拍她的肩：“你来，我有话与你说。”

　　陆吾无所事事的久了，难免心里就会有所盘算——

　　我是不是躲清闲躲得太久了？

　　而且什么也不做，显得太不负责任了些。

　　可是她还没歇够，这样出来，那她之前的算盘就全都白打了，区区四百年算个毛毛雨啊，还不够她睡个午觉的！

　　啊，她的良心好像不会痛的？

　　看他们天天这样忙忙碌碌，也委实是太可怜了一点。

　　然而每次她一想到这里，就会把自己先前的念头全部推翻。

　　可怜什么的，如果她出来，可怜的就是她了，到时候可没人会同情她来帮她一把的。

　　所以，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出来帮一下也就可以了，算是小小的抚慰一下她还活蹦乱跳的良心。

　　这位将军——这位战无不胜的战神，杀人不眨眼的无生之主，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在那之前，用一个转身的时间看清了周围士兵们对此的熟视无睹。

　　“你是谁？”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桌子上。

　　“啊，你太年轻了，没有见过我。”“千裳”含笑道，“不过我猜，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但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她的目光在周围一扫，然后伸手轻轻拉了拉将军的袖子：“所以，我们不如换个地方。我知道你很忙，应该没有什么时间。不过我只有两句话同你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当然，现在说的这些不算。”

　　将军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动作怎么能这么快？

　　她分明是一直警惕防备着的，但这动作看起来慢，却一点躲避反击的可能都不留给她，她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段时间，等她再看见的时候，那只手已经落到她袖子上了。

　　……就算是妖帝，也不可能。

　　她眯起眼睛，仿佛是要将面前这个小人儿看得更清楚些，不过动作却很快。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没什么犹豫的，跟在已经转身离开的“千裳”身后：“愿闻其详。”

　　她们并没有走出太远，一旦离开那些层层围拢的士兵，“千裳”就站住了，连个法阵也不设，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根本不怕有人会发现她们的举动和声音。

　　“第一件事：”她举起一根手指，把一切寒暄都省了，转身对着将军道，“不要去找那个鬼的麻烦。我留着她还有用。”

　　“那个乾坤院的学生？”将军低头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的腰部高出一点的孩子。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千裳”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第二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妖帝。”

　　“我不能问一声为什么吗？”

　　“可以啊，嘴长在你身上。”“千裳”把手放下了，“但我不负责回答。”

　　将军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气馁，而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伏下自己的头颅：“暗妖还有多久才会渗透到妖界？”

　　“千裳”仰头望着天，对她的举动一点也不意外，更不要提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子：“一上来就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除了本人，谁能有确切答案。他要是觉得鬼界很好，不打算出来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么，”将军的眼睛盯住地面，在正午的日光下，那些砂砾都闪烁着明晃晃的白色，刺得人眼痛，“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千裳”笑了，低头看看她，慢悠悠地走远了些：“怎么，我都站在这里了，还不算回来？”

　　“如果没有您，我们是不可能战胜暗妖的。”将军把头抬起来了，“我愿意为了妖界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仅仅这样，也还远远不够。”

　　“怎么，你觉得自己很高尚，付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吗？”“千裳”冷哼一声，“如果只是一条命，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不过，你也是要我牺牲的一员，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她的声音变冷了，那样炽热的阳光照下来，还是叫人遍体生寒。

　　“你想听实话？我可以告诉你。”她俯视着跪在地上，因为她的威压，而不得不双膝跪地，头颈深垂的将军。

　　“我永远不会管。”

　　她声音里带着刻意显露的恶意：“听明白了吗？永远，都不要想我去管。你们自己造的孽，要我来收拾？”

　　“我也可以多告诉你一些——比方说，我是来看笑话的。看你们的笑话。”她语气悠然，像是在吟诵一首清新淡雅的诗，悠扬的又像在唱歌：“你们不是很骄傲吗？很厉害？很自在？我就来看看，你们到底有多骄傲，有多厉害，有多自在。”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在空气中渐渐消失：“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们跪下臣服的样子，自己创造的后代变成这么个丢人的样子，我作为创造者也是很觉得丢脸的。不过，如果你们真的希望我出手帮忙，也可以这样去做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轻笑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你们都灭掉。创造恶的源泉消失了，当然暗妖也会被彻底消灭。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微微弯下腰，看见了将军鬓边乌发上沁出来的晶莹：“我还可以顺便再创造出新的后代来，多么的一石二鸟，很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