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挖出那个残魂的记忆，看看是谁指使过来的。你当时都听见了。”千裳实在是觉得太累了，反正只有萧玖年一个，她就干脆坐在了草地上，“反正最后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幸亏那位将军没怪我，还说要感谢我来着。”

　　萧玖年虽然看不见脸，可是听语气似乎很不高兴：“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我听她的话？”千裳简直要拍地了，“我是为了你啊好不好？你没看见她是想要你吗？我都怕你一激动和人家打起来，然后……”

　　然后被打死了。

　　“然后什么？”千裳虽然没说，但萧玖年却敏感地察觉出后面绝不会是什么好话，所以语气更恶劣了，“你觉得我是打不过她？你瞧不起我？”

　　她化成的风一下就变得暴烈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千裳实在是没力气了，只非常敷衍地随便抓了一下那片黑雾，没抓到也不重要：“你别闹了好吗？我都快累死了，真没力气陪你闹，你快乖乖地待一会儿吧，无聊了就去戏弄陆生辰，玩够了再说。”

　　她这话说的也很敷衍，萧玖年却真的不动了——连千裳都大吃一惊。

　　这么听话？

　　她又开始怀疑这是画出来的假萧玖年了。

　　“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她还是放你走了？”沉默了一会，萧玖年忽然心平气和地问她，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啊，我也奇怪呢，看上去她可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千裳把胳膊放在膝盖上撑住脑袋，“结果居然很和气地就让我回来了，还说要谢我，连我都心虚。”

　　萧玖年化成的黑雾稍稍变大了一点，然后就旋了一圈，化成人形，不过是背对着千裳的，离她足有三步远：“你这次确实是帮了我。那我也帮你一个忙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做……啊，对了，你现在是不是不管怎样都不会死？也不会被抓吗？不会被控制吗？”千裳忽然想起一件棘手的事，迫切需要解决。

　　萧玖年“恩”了一声，把那支龙凤箫交给她，“我是许多碎片组成的，所以只要不能控制所有的碎片，就不能控制我。这上面有我的一部分，就算我被囚禁了，也可以瞬间分解，凝聚到任何一个碎片上。”

　　“那太好了！”千裳的眼睛不可遏制地亮起来，“上次那个诗词巷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巷主，他有一副和我的《万里江山图》一样大的画，叫《海上三山图》，你要是不觉得为难，就帮我把那幅画拿回来吧。”

　　她忽然又低下头：“不过他后面是暗妖，搞不好有什么杀手锏，万一你折进去就不好了。算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吧，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萧玖年微微扬起头：“你在对我说危险吗？”

　　千裳：“……是啊。”

　　“我可不允许任何人小瞧我。”她盘旋而上，消失在风中，“就算你也不行。”

　　千裳茫然了一会儿，不明白她的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

　　担心一下你的安全，就算是小瞧你？

　　不过和之前她那么好说话比起来，还是这样比较像她。

　　她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就要继续往寝室的方向走，结果还是没走几步，就有人挡在她面前，浅蓝色的衣裾在春风中飘荡。

　　又是哪个？

　　她有气无力地把头抬起来，然后发现这不是熟人。

　　不过也不能算是生人。

　　这是她留在魔界的机关人，专门用来找镜湖的。这么说，东西是找到了？

　　她一时间精神大振，头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你怎么回来了，东西找到了吗？”她四下一看，没发现另外三个机关人：“怎么，又是晶石不够了？”

　　机关人摇摇头，双手捧出一个瓷瓶：“我们在魔界找到了一些镜湖，但在归来途中遇到匪徒，抢走大半，一二三具已为保卫我归来而亡，镜湖仅余一十七片，尽在其中。”

　　她向前一伸手，露出隐在袖中的手，上面许多伤痕，已经露出了白色的木茬。

　　千裳一瞬间就愕然了：“有人攻击你们？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装饰非常华丽的少女，但因为被黑雾所围绕，还看不出具体相貌。”机关人声音平板，没有激动也没有伤心，毫无波澜地讲述着这件事情，“一已成为碎片，二把我推开，三为我挡住一击，已经焚烧殆尽。她们身上所携带的镜湖无一留存，也无法再用，所以只剩下这些。”

　　她把手里的瓷瓶又往前送了送。

　　装饰华丽的少女？千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姬千金，可她不觉得她有这么厉害。不过，如果是暗妖在她身上，那就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了。

　　她接过瓷瓶，还忍不住往机关人身后看了看，总觉得那三个机关人还有回来的机会，尽管她也清楚的知道不可能。

　　打开瓷瓶，那些镜湖，好像小小的透明的鱼鳞，一些小圆片，在里面半明半暗着闪光，只铺了浅浅的一个瓶子底。

　　为了这些小东西，三个机关人的命没有了。可是她心里似乎并不那么悲伤，甚至还有隐隐的庆幸。

　　是啊，机关人并不能算是有生命的活物，死去一个机关人，应该和毁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差不多。

　　如果让她选择，她当然会庆幸，死的只是几个机关人，而不是焱云舞，不是泠筝，不是任何她认识的熟人。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那几个惨死了的花妖，魂魄被强行拖拽出来塞进机关人的身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感知的？

　　机关人，到底不算是真人，而她也早不会像以前那样，连对她们也同情心软了。

　　她茫然若失地站着，捧着小小的瓷瓶，直到那个机关人久未等到回应，自己开口：“主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千裳看着她还在不断随着动作飘落木材碎屑的手，下意识地摇头。

　　于是机关人没有再发出平板僵冷的声音，她把手在心口处一拍，将支撑自己行动的晶石拍出来，落在手中，向前递送，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