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商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旁边。

　　淡紫衣衫的女孩子眉眼精致，但是带着很强的锋锐之气，周围那么多人看到了她坐在这里，难免也要安静一时，目光看过来几秒，可她却泰然自若，仿佛看过来的不过是些萝卜白菜，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哪怕一刹那。

　　她注意到宫商的目光，正摆放纸笔的动作停了一停：“你不用管他们。”她冷笑，“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家伙们。眼见为实？”

　　她恨恨地把笔筒往桌子上一放，用力之大，整个教室都听得到回响，“大公主是不是大公主都还不知道，就忙着在这里站起队来了！”

　　“但是阳婉，”宫商低声道，“你不用在意我的，她们会孤立你。”

　　“我也不稀罕她们和我一起。”阳婉高昂着头，“都是些傻子，不相信自己身边日夜相见的人，却相信一些虚名。”她想起往事，眼中泛起一层红色，“如果这么容易就转变心智，这样的朋友也不配被称为朋友。”

　　“你相信我？”宫商微微笑了，“可我是妖界的。”

　　“妖界的，仙界的，都没什么区别。”阳婉道，“蠢人哪里都有，不管是妖还是仙，好人坏人也都一样。”她转头过来，目光中带着点逼视，“我不是来安慰你的，你也不需要我安慰。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宫商把手都放到桌子上：“什么？”

　　“大公主。”阳婉盯着她，“大公主不是真的，是和当初那个我一样，人造出来的一个假的，对不对？你知道为什么，对不对？告诉我。”

　　宫商把头转回去：“何必要我说？你自己猜也猜得到。”

　　“果然是暗妖吗？”阳婉瞳孔缩紧了，“那么他用的是什么办法？变换外形，获取记忆，这都不是难事，我想知道的是，他是如何让那个假货拥有和我一样的气息的？”

　　宫商诚实地摇头：“我只知道一定是暗妖搞的鬼，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假如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阳婉一只手捂在额头上，眼睛在阴影中游移不定：“所以大公主也是因为这个？但冒充我的人很快就消失了，这个大公主却始终留在天堂府，也不担心真正的大公主发觉，可是也从来不见有人来质问……”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神色惊疑不定，“大公主是被他们控制了，还是投靠了他们？”

　　宫商抱歉地看着她：“我不清楚。”

　　“不，不会是投靠了他们。”阳婉很快镇定下来，“真正的大公主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假如真的如此，天帝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必然是她们另有计划……”

　　看来她虽然因为自己的事情迅速发现了这个大公主的不对，却还有着所有仙界人士都普遍有的习惯，那就是无条件相信大公主。

　　不过，这也没什么意外，就算是宫商这样半途来的妖界学生，也迅速接受了这一点，甚至在发现对方与自己想象完全不同的时候而心痛至极。

　　千裳是很快就回了信，告诉她这个大公主是假的，所以她才能很快恢复过来，而《万里江山图》的事情，宫商当然也知道，可是对于阳婉，她还不能完全信任。

　　“那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合作完成的事情，你就来找我吧。”阳婉彻底恢复了，“那些人你不用管，你不是我们仙界的，她们不会像谴责我一样谴责你，不过想要她们和你重新和好，除非真的大公主出面澄清误会，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宫商这些日子也算看得清楚，知道阳婉说的是实话，因此也就谢过她的好意。

　　等到上课，就算是老师，也对宫商视而不见，甚至厌屋及乌地，连阳婉都不理睬了。

　　宫商最近习惯了这种对待，最开始还觉得心下恻然，现在已经适应多了，只管听自己的课，做自己的笔记，老师提了问题，她也在下面暗暗思考，只是不起来回答罢了。

　　等她稍稍转头看，发现阳婉也对此毫不意外，也没有任何不惯，背脊笔直，连拿笔的姿势都一丝不苟，好像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不知为什么，宫商忽然有点想笑。

　　同病相怜？

　　有人关心？

　　故作坚强？

　　不，不是，她就是觉得很开心，很想笑，但是和这些没有关系。

　　“你笑什么？”阳婉低头记笔记，再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宫商脸上还未完全收起的笑意。

　　“我在想，既然暗妖是通过邪恶恐惧来收集力量的，那么只要我们常常笑，他应该就会慢慢虚弱起来吧。”

　　宫商跟着老师，翻了一页书，目光并不看她，声音却是准确传达过来的。

　　“更何况，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要我为此难过伤心，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阳婉愣了一下，锋利的眉眼软化下来，但还没有露出笑容。

　　一节课过去了，她们从教室走出去的时候，太阳正大，把整个天堂府都照的白光光明晃晃，就在这一片白亮之中，有个即使如此都没被埋没的人影，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扶苏殿下。”看清了走过来的是什么人之后，阳婉干脆利落的俯身行了个礼。

　　宫商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又回来了。

　　难道是那个千里青有问题？

　　在她送出去之前就已经被人掉包？

　　拿回来的时候就是假的？

　　她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扶苏却先把目光落到阳婉身上：“哦，我记得你，你是阳婉吧？上次千音会的时候，是你被人冒充，造成了误会。”

　　阳婉脸上微微透出一点红晕：“是我。”

　　扶苏笑道：“以后要小心，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阳婉立刻抬起头：“这件事并非我的错误，我不会因此就改变自己，去迎合他们的。”

　　“当然，不过有些时候，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要固执不动呢？”扶苏道，“无论如何，你自己都是更重要一些的。不过，如果你有自己的理念，也不用担心其他，大胆去做吧。”

　　他看向还在蹙眉思索的宫商，仿佛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一般开口：“千里青没有问题，是夜千裳接到你的信后心中不安，托我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