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宫商抬头，“她托你做什么？”

　　“她怕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会受欺负，所以想让我来帮你一把。”扶苏看了看阳婉，“看来你没有她担心的那么不易。她说的没错，假如因此要你回去，你是不肯的。”

　　宫商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你回去和她说，不必担心我……不，还是我写一封信给她送去吧。”

　　“除此以外，我还有事情拜托你。”扶苏说着，看了一眼阳婉。

　　阳婉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宫商道：“那你忙吧，我就先走了。”

　　“我……”宫商似乎想叫住她，但是却看见那边的银花树下拂过翩翩的衣袂，于是立刻改换话风，“你先走吧，下次我们见面可以再说。”

　　“好久不见，宫商小友。”翩翩的衣袂走近了，近了，更近了，露出明月般皎洁的一张脸庞，笑容也是清朗舒润的，“我之前几次去寻你，你都不在。”

　　宫商看见她，有一时间的恍惚朦胧——真是一模一样，都是雪一样的衣衫，行止有度，温婉柔美，与先前的端庄相比，只是头上多出一个花环，都是些开的极灿烂的山花，繁茂，热闹，可是与这个人物格格不入。

　　她微微弯下腰，向棠华行礼：“怎敢劳动公主殿下玉趾。最近几日课程繁多，就出去走动的勤了些，让殿下几番劳累，真是我的错误。”

　　“怎么这么说话，我对你可是很有好感的呢。”棠华笑着，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是同样的笑容，然而这样看起来，就像浮在雪山上的阳光，灿烂的过了头，才知道都是冰雪的反射，“不知今日你有没有时间，我新作一首曲子，想请你共闻。”

　　“多谢大公主美意，只是我还有事情要做，不得不推辞，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宫商垂着头，髻上一小朵水晶花，在风里微微地抖着。

　　“这么不客气的吗？”棠华举起一只手，拂了一下耳边垂下的碎发，当真如风拂嫩柳，情思万种，“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让你连我都要推辞呢？”

　　“姐姐。”始终站在旁边未发一言的扶苏突然开口道，“实在不知姐姐今日有此事相托，我才与她另有约定，只好辜负姐姐好意了，下次若有机会，弟弟一定赔罪。”

　　棠华好像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身边就站着自己的弟弟：“你怎么从妖界回来了？妖界放假了吗？”

　　扶苏摇摇头：“不曾。只是我与宫商曾有约定，今日见面，所以前来赴约。”

　　“原来是为了你才拒绝我的吗？”棠华眼中浮现一层讶色，转而又凝成笑意，“好弟弟，告诉姐姐，你们两个是因为什么才约定见面的？”

　　扶苏稍稍低了头，做出羞赧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坚定地抬头，同时抓住宫商的手：“姐姐不要问的太急了，我们这个年纪的男女，约好了见面，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宫商的背脊一下子僵直了，但正因如此，她更不敢抬头——眼中的震惊和随即而来的恍然太过明显，此时抬头，绝对不可能瞒得过的。

　　棠华捂住自己微微张开的口，带着笑意道：“怪不得，怪不得！能让你这样两界间来回的跑——难怪你之前那样维护她了。”

　　扶苏也笑着点头，只是颊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红晕：“姐姐说笑了，快放过弟弟吧，我的时间很紧，不能在仙界长久留住，还请姐姐大发慈悲，”他做了个揖，向棠华讨饶，“放我们两个去吧。”

　　就像一个真正的调皮弟弟那样，他重又牵起宫商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宫商直到跑起来才把头抬起，绕过那个巨大的湖，到了一处假山后面，到处是藤萝仙草，散着清淡的雨后的气息。

　　扶苏放开她的手，抱歉地看着她：“刚才实在冒犯，但一时之间无法可想，还请你谅解。”

　　宫商摇着头，微微抖腕把袖子垂下去，遮住两只手：“我知道那是不得不为之的无法之事，当然不会因此怪你。”

　　扶苏脸上那层红晕，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

　　“这个大公主是怎么回事？”宫商出口打断他的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但她皱着眉，完全忘记这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我知道这个大公主必然是假的，但是真的公主殿下呢？你一定是知道的，能否告诉我？”

　　扶苏道：“我不能告诉你。”

　　宫商半倚住一棵古藤，那藤蔓粗如小树，蜿蜒缠绕上去，似乎能不靠其他树木而高入天际：“那你可不可以对我的猜测做出回应？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扶苏看起来不是很愉快：“我来这里不是想与你说这个。”

　　“但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宫商看着他的目光很坚定，“你当然可以不告诉我，但我会自己调查，倘若因此影响了你们事先定好的计划——”

　　扶苏终于开始用惊讶的目光重新打量她了：“你问。”

　　宫商按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口：“真正的大公主绝对不会投靠暗妖，也绝不会被抓住，所以她藏在哪里？她不在仙界对不对？”

　　扶苏的目光从惊讶转为赞叹：“不错。”

　　“这么说，暗妖是势力已经发展到了你们必须避其锋芒的地步了？但是明明四界都还没有大的异动……还是说他已经用这方法换掉了很多人，只是没被察觉到？”

　　扶苏这下摇了头：“并非如此。他还没有强大到这种地步。”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不，不对。”宫商离开古藤，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了，“暗妖是不能被消灭的，是因为这个，你们连军队都不敢派，生怕死亡反而加大他的力量。那么是有更强大的人，给了你们任务，必须依照她的话行事？”

　　扶苏缓慢地点头。

　　“那个人是谁？是你的母亲？天后陛下？”宫商看到扶苏在摇头，“但你没有别的渠道，除非……是人界的两位古神？如果伏羲身陨不假，那么就是女娲，或者，”她想起千裳闲聊时对她说的话，“你对《万里江山图》那么感兴趣，纤纤也不是你们仙界的吧。”

　　“你很厉害，也很聪明。”扶苏无声的叹了一声，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欣赏，“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能猜到这里，也就很可贵了。”

　　他朝宫商的方向走过去：“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但你尽可以猜测，你的猜测的对错，我绝不会欺骗隐瞒。”

　　他摊开手，露出银白色的一颗珠子：“你和夜千裳之间是用远闻联系的吧？如果你有猜测想要问我，也可以通过远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