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了。

　　慕玘昭没有再走，修复画的事情也暂时搁置，重新上课的这一段时间，显然慕玘昭的心情要愉快很多，脸色红润了，身体也强健了一点，甚至可以用法力帮忙和他们一起进行一小段定点奔袭了，轻昙桑桑常常看护她，希望她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时间一久，好像她也真的忘了。

　　如果千裳晚上观星回来，没有看到她偶尔会坐在窗前无声望月的话。

　　“你们看，现在我的手，在这里，然后呢，把这里的空间，和那里的空间，交换一下……看到了吗？”止歇老师光秃秃的手腕指着窗外，同学们也跟着纷纷转头，果然看见外面，草地中，石桌上，飘着一只手。

　　“就是这样的，明白吧？”止歇老师控制着那只手伸手指，展开，蜷缩，“瞬间移动的原理，把两者空间进行交换，本质上空间是不能被你剥离开的，除非弄到完全相同一丝不差的另一个空间去填补，这就需要非常精密的控制力，不然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个具体有多严重啊，因为太严重所以我不能够给你们演示，现在看书上第八百二十七页……”

　　焱云舞悄悄埋下头打了个哈欠。

　　她白天玩疯了，月芷腾出时间来和她打了一上午，下午奔袭完了又跟黯无央一直打到晚上，本来她很想去补觉的——真的想！很想！

　　然而晚上止歇老师要上课。

　　迟到逃课的都要去养蛊。

　　而且今天是接着上节课讲瞬移。

　　所以她只好哈欠连天地来听课了。

　　“精神点，老师一会儿点人做示范了。”千裳用胳膊肘撞她。

　　“我精神着呢。”焱云舞用手指撑住自己的眼睛：“瞬移嘛，我练了好几次了，就是大白天冷不丁出现只手容易吓着妖，要不我还能多练几次。”

　　“为了不引起时空间的混乱，你们交换过去的和交换过来的大小必须完全一致，也不要随便改变两地的景观风貌，不然对编写山河志的妖来说是很困扰的，我们要时刻记得为别人着想。”

　　止歇老师在空气中弄了一些闪着白色荧光的粉末，示意大家主意空气的流动变化和空间的交换：“我们在交换空间的时候，最大的困难是空气。山水也好，人物也好，都是存在的，容易看到，但是空气无形无影，全靠你们的感知能力。我们瞬移啊，有两种最常见的方法，一种是自身转移，从此处转移到彼处；一种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空间上的交换，因为你处在这个空间之中，所以随之转移。但是这两种方法都有较大的缺陷，前者呢，风险比较大，需要同时将自身的一切，内脏啊发力啊各种，每一个都独立存在，相当于你每一次瞬移都要清点一次自己的所有部件，除非相当熟练，不然很容易遗漏；后者呢，你转移的范围是空间，所以你自身其实没什么风险，不过如果一旦引起时空裂缝，就很容易把你自身引去填补，如果因此造成什么损失，那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止歇老师说着，拿出一本书：“目前根据最新研究成果，已经有妖研究出了第三种方法，这种方法比较简单，风险也比较低，但是对自身法力要求非常高，所以还没有普及开来，我就不给你们拓展了。如果你们谁有兴趣想了解一下，可以下课的时候找我借书。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在我们转移的时候呢……”

　　第二天大家起床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清点一下东西啊，”千裳手里拿了一张单子，“书？”

　　“带了。”凤魅把书一本一本摊在桌子上，“《岐首风俗史》上中下三册，《岐首元宵节的兴起与发展》，《传播与文化》山南卷，《元宵流传路径考》，《岐首妖与元宵节》，《人界与妖界》，《银柳》。都在这儿。”

　　“那，纸笔？”

　　“我带了！”焱云舞嘴里还咬着禊裁裁刚给她的一根麦芽糖，“三十六色注墨笔两套，黑笔十支朱笔十支，都是不用临时磨墨的。纸带起来不方便，我给裁订成本子了，一种纸一本，常见的都装上了，一共十二本。没别的要求了吧？”

　　“恩……我看看，哦，还有，岐首那边的妖自尊心都特别强，要小心注意他们那边的风俗，要是说错话了很容易前功尽弃，你们之前都看过相关书籍做过了解了吧？”

　　“我前几天给云舞讲解了一下。”珩离墨道，焱云舞在一旁点头，“你和凤魅应该都知道吧？”

　　“那就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走吧！”

　　岐首，位于妖界山南区，是司空老师此次考察课业的几个备选选项之一，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历史性”。

　　这并不是说它有什么很悠久的历史，但是它当地的文化发展轨迹却很值得研究。

　　山南区接近人界，最开始开放四界交流口岸的时候，最早确定的就是岐首，于是岐首在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的人界修士，也就相应带来了许多人界的习俗。

　　但由于此地本来就是妖界边缘，所以当地妖族并不多，这就导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界习俗在岐首占了统治地位，妖界其他地方纷纷嘲笑岐首是“没有历史的地方”，是“精神上的人界”，应该被划出妖界。

　　在被嘲笑了一段时间后，岐首本地妖族决心一雪前耻，于是投入大量妖力物力进行考古钻研工作，翻阅大量古籍，引入外地考古精英，全力培养文学人才，编写出了浩瀚详细的《岐首妖族地方志》百卷本。

　　虽然岐首本身历史并不强，论重要性比不上昆仑山，论政治性比不上妖都，论历史长度比不上妖界万河发源地首江，但这份努力肯定是有回报的，毕竟人才培养出来了就不会被埋没，从那以后其他妖族纷纷邀请岐首妖去本族本地编写地方志族志族史，挖掘考古遗迹以及其他有关创世者的蛛丝马迹，乃至传出“天下修志出岐首”的俗语且流传至今。

　　不过，已经引进并生根发芽改进为适应妖族生活习惯的人界风俗也很难彻底根除，于是岐首就成为了一个既最了解本地历史，又人界化最严重的妖界地方，这种奇异的特性，自然也就使它成为了各个学校进行校外考察的首选目标。

　　千裳前脚踏出乾坤院的大门，后脚就被人抓住了：“你谁啊……等会儿，你不是那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