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似水,笼罩了整个碧阁城。
乐嬛独身一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早就无人的街道上。她刚从幽鹿馆出来。
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全因蜀国皇后的几句话。蜀国皇后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对她道:“嬛嬛啊,你与霁儿来这碧阁城也十几年了。你父亲母亲也很是想念你。这求仙问道哪是那么容易的呢?不若便回来吧。本宫也着实想念霁儿,可是霁儿这孩子,对你一片痴心,你若走哪他便跟哪。你们回来,便是这天下顶顶富贵之人,何必执念于苦修呢?”
苦吗?乐嬛心中问着自己。苦,修炼哪有不苦的。可是若叫她回去,她怎么甘心。她心里有个月明星朗般的人,她不愿回去。
心里装着温玉珏,便不由自主的到了天杞客栈。
“乐嬛姑娘。”
乐嬛转身便见温季和温青二人。
“乐嬛姑娘这么晚来,是碧阁城又有什么新的信息传达吗?”温青问道。他和温季师兄刚刚从外边回来,便看见乐嬛望着天杞客栈出神的背影。
“没有。”乐嬛望向温季和温青手中的包裹。
“那乐嬛姑娘来此是有什么事吗?”温青刚刚问出这句话,便被温季轻轻捣了一肘。
乐嬛却没回答,而是看着他们二人手里的包袱和食盒。“是荥斋的点心。”
温青呵呵一笑,点头称是。“对,是荥斋的点心。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羡嫇姑娘手受了伤,不想吃东西,师兄说荥斋的点心好吃,羡嫇姑娘一定爱吃。”
话音刚落,温青又被温季捣了一肘,温青一脸懵的看向自己师兄,不明白他捣自己两次做什么。温季眼神示意温青,温青这才惊觉自己说的话不对,他这样说跟责怪乐嬛一般。
虽然是乐嬛的师兄不对,但是乐嬛姑娘对他们有恩啊,自己怎么能这样讲。
“乐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乐嬛姑娘与你师兄不一样,我……”温季又捣了温青一肘,接口道:“乐姑娘,这外边露水重,不如先进客栈再说?”
乐嬛却勉强的一笑,摇了摇头离开了。
温青一脸懵的目送乐嬛离去,问道:“师兄,这乐嬛姑娘好怪啊。这么晚站在客栈门前,明明是有事的样子,却又不进去。”
温季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天真的小师弟啊,真是太纯真了。“你还小,不懂。”温季感叹道:“小时候师父就说,玉珏师兄天生桃花命,这不得不服气啊。诶,师弟你羡慕吗?”
温青脸一红道:“我没有羡慕。我只想好好修炼。二师叔说了,情爱是修炼途中的绊脚石,一不小心就要摔跟头的。”
温季却挑了挑眉,十分叹惜道:“师弟有潜力,好好修炼,将来别忘了师兄。”这小师弟天真单纯的很,自己这些感叹与他说,他也明白不了。修炼途中的绊脚石,哪是那么容易就跳过去的。
“那这三师兄修炼途中的绊脚石也忒多了些,分我两块也好啊。”温季提着食盒,与温青一并进了客栈去。
谁知刚上三楼,便被告知,温鞠要温青过去。
一进门,温青便看见了正垂首听教的温玉珏,心里咯噔一声。
温鞠手里拿着一把戒尺,见温青进来,不轻不重的在自己手心里敲了一下。
“过来,我且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温鞠面色有些冷峻。
温青走至温玉珏身侧,温玉珏刚要开口讲话,便听温鞠道:“玉珏,你给我闭嘴。”
“温青,二师叔问你,今天发生了何事?”
温青悄悄瞥了一眼温玉珏,小心翼翼回道:“并无大事。”
温鞠的戒尺啪的一声就敲在了桌子上,紧接着怒声道:“还说没有!流言蜚语都传到客栈里来了!温玉珏,你胆子又肥了,你是不是欠罚!一下午,你的丰功伟绩就传遍了碧阁城!”
“先是与刺客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随意得罪道友?当街与女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衣衫不整!后又当街暴揍蜀国小郡王致人趴地不起深受重伤?!这是不是你做的?!你还真有能耐啊,一个下午给我整出这么多事!”温鞠一口气说下来,觉得自己都要被气晕了。
温玉珏张了张嘴,他可真是深刻的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流言蜚语。第一条他认了,第二条被占便宜的是他啊,他也勉强认了,可是这第三条,绝对是胡说八道啊!那戚虞何时趴地不起身受重伤了?天地可证,他绝对没有对戚虞动手啊!
“二师叔,这里面内情颇多。”温青向前一步,想要解释一番,却被温鞠喝退。“回去!”
温青只好退回来,温劲常年修炼,庄里的事情,基本都是温鞠说了算。特别是掌罚这一块,你若真的犯了什么错,温鞠绝不会手下留情。
温鞠正在气头上,握着戒尺来回走了一圈,实在气的不行,一戒尺拍在了温玉珏背上。
后背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温玉珏心里琢磨着,二师叔这回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温鞠坐下,压着自己的怒火,给了温玉珏一个解释的机会。
“回二师叔,流言蜚语不可信。定然是有夸大的成分。”温玉珏心里琢磨着说辞,怎么说才能让温鞠不那么生气。
“绯言绯语难免夸大其词,可是空穴来风!你只要给我说实话就行了!别的不需多言!”外边的流言虽是难听,但是温鞠却觉得玉珏不是那种没有分寸之人。有隐情是必然的,但是温玉珏也是没有处理好,才惹来了流言。
这时,响起了不急不缓的三下敲门声,温玉珏一听便知是温闲庭。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带上,那沉稳走来的步调,定是温闲庭无疑了。
“二师叔。”温闲庭略是弯腰行礼。
“是闲庭啊。”
温玉珏暗暗勾了勾嘴角,心道温季真是好样的,见温青被叫来立马就去请了温闲庭过来救他,果不其然,温鞠的火气散了不少。
温玉珏趁机开口道:“师叔,这第一条,我确实没有什么可辩解的。那刺客你也见过,便是我们去钟山时遇见的那位。他想要登擂,那几位道友见他实力不俗便万般阻挠,我不过是仗义执言了几句。”
温鞠对傅雪宁还有些印象,玉珏如此一讲,他心里也多了几分思量。不过并无表态,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至于第二条。这女子也是师叔见过的。就是我们去钟山途中救下的那位姑娘……”
温鞠当然记得羡嫇,羡嫇见了温玉珏第一面便搂着他不撒手,一路上更是百般纠缠。
“她不是钟山的吗?”温鞠记得,当时那姑娘留在钟山了啊。
“弟子也不清楚。确实是今日在大街上碰见的。”温玉珏这话确实没作假。
如此一来,温鞠倒是可以理解几分了,那姑娘本就喜欢喜欢玉珏,不过……“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姑娘真不认识?”
“我……”温玉珏一时语塞,只好换了另一种说法。“我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她,师叔我保证。”
“那你当街殴打蜀国小郡王是怎么回事?”温鞠道。
“这我可就真的太冤了,师叔。是那蜀国小郡王戚虞驱使奴仆一路追赶羡嫇而来,恰巧被我们一行人遇见了。那小郡王只不过是被羡嫇捣了一拳,一片衣角我都没碰他。”温玉珏无辜道。
“羡嫇?”
“就是那姑娘。她名叫羡嫇。”温玉珏道。
温鞠听后,忖度了一番。
温闲庭听完温玉珏的一番话,淡笑道:“不过几个时辰,玉珏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碧阁城,看来这流言蜚语来势汹汹。”
温鞠眸色一深,望向温闲庭。“闲庭的意思是?”
“玉珏纵然处事不当,却也未曾公开言及师门姓名。流言中却处处针对玉珏,看来是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了。”温闲庭一番话,到让温鞠冷静了下来。
温玉珏心中思虑一番,不是戚虞,他只是个骄纵的小郡王,纵然有些背景,在碧阁城里散布这样的谣言却有些吃力。
若是乐霁,倒还有些可能。因为这些流言里唯独没有牵扯茶楼乐霁吃亏一事。
出了温鞠房间后,温闲庭便道:“心中可是有了计较?”
温玉珏道:“师兄以为呢?”
温闲庭不过前后略听温玉珏讲了一遍来龙去脉,便道:“看似只有小郡王戚虞和乐霁最有动机。”
“实则不然。”温玉珏接口道:“戚虞位高年少,不会去散播让自己丢脸的流言。”
“而乐霁此人极重脸面,戚虞是他的亲外甥,应当不至于为了诋毁你而去抹黑自家人的脸面。”温闲庭道。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温玉珏道:“师兄辨析果然一针见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温闲庭负手抬眸,望向窗外弯月,清淡道:“天下求仙问道者,皆聚于这碧阁城。再沉的潭水,也要起一层涟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