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连夜拟好了请求诛杀宦官的奏疏。何进晚上睡得很香,而且他还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自己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在群臣的祝贺声中位极人臣。甚至天亮以后,何进还想赖在榻上多回味一会。
与何进截然不同,同录尚书事的太傅袁隗却忙碌了整整一宿。昨天晚饭过后,袁隗特地留下袁绍、袁术兄弟二人。等到其他家人散去,袁隗开口对袁绍说道:“本初,今天你就别在家里过夜了。一会收拾收拾,再带上两名亲信,直接去虎贲营里过夜。”
“叔父是担心宦官们会有动作?”袁绍开口问道。
袁隗点点头说道:“现在宦官虽已失势,为防他们狗急跳墙,我们必须要把虎贲这支生力军牢牢地握在手里。”
袁绍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倘若他们持诏来到营中,我该如何是好?”
“格杀勿论!”袁隗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真假,本初你必须一口咬定是伪诏,将来人斩首后,你迅速带人打开城门,持节引大军包围皇宫。”
“那要不要告知大将军?”
袁隗向袁绍解释道:“等大军进城后,再派人通知何进。此事关系身家性命,稍有犹豫就会满盘皆输,本初你必须先斩后奏。”
“侄儿现在就出发!”
“慢!还有一件事!”袁隗叫住袁绍说道。
袁绍不解地问道:“叔父还有何吩咐?”
袁隗说道:“你到军营后,再仔细挑选二百名左右的精锐,他们当中有家人被宦官害死的优先,平定过黄巾之乱的人优先。”
“叔父,我也要去虎贲营,本初一个人去我怕他无法胜任。”袁术突然开口说道,他并不想袁绍一个人出风头。
袁隗看了看充满了期待目光的袁术,摇了摇头说道:“公路,此事关乎到袁家的存亡,袁家上下唯有本初方能胜任此事,这回你还是从旁观看,好好跟兄长学学吧。”
袁术心中极为不忿,听到叔父当面说自己不如袁绍,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抱怨道:“玉不琢不成器,有事全让本初去做,啥时候才能让我一试身手啊?”
“公路,都什么时候了,不许胡闹!”袁隗不满地说道:“你啥时候才能像本初一样持重,我也就放心了。”
“叔父!”袁术还要争辩,袁绍则向袁隗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侄儿想现在动身。”
“本初,去吧!万事小心!”
袁绍答应后便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地袁术,似笑非笑地扬长而去。被激怒地袁术攥紧了双手,狠狠地瞪了一眼袁绍,便把头扭在一边,再也不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眼。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袁隗在心中不由得发起愁来,这兄弟二人现在就斗得这么厉害。等自己这辈人老去了,以后该如何是好?等到风平浪静后,得找个时间好好撮合撮合他二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了。
等到袁绍走出房门,袁术不甘心地说道:“叔父,调动虎贲健儿,那也应该是我这虎贲中郎将的职责啊!”
袁隗轻叹一口气说道:“公路,你随我来!”他说完就将双手负于身后离开了前厅,带着袁术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叔父?”袁术发问道:“您带我来书房做什么?”
袁隗并未回答袁术的问题,他走到屋内角落处,从一个长约三尺,高二尺有余的大匮(注1)中取出一卷帛书。轻轻地将它摊到书案之上,接着对袁术说道:“公路,你过来,叔父有要事托付于你!”
袁术走到书案近前,待他看清帛书上面的图案后,这位纨绔子弟惊呼道:“皇城的地图!叔父你从哪里得来的?”
袁隗瞪了一眼袁术不满地说道:“给我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侄儿知错!”袁术急忙道歉道:“侄儿一时激动,言语间失去了方寸,还望叔父莫怪!”
袁隗说道:“罢了,明日大将军入宫见过太后,若一切顺利,宦官们只有死路一条。天下必以何家为尊,本初也一定更受器重,到时候我会提议由你接替本初的司隶校尉一职。”
“叔父,你也太偏心了。”袁术不满道:“我才不想听命与袁绍,他不过是袁家庶出,为何总是在我前面?”
“公路!”袁隗加重了语气训斥道:“正因为你是袁家嫡出,才不能冲在前面。万一有意外,就必须有人承担罪责。还有本初是你的兄长,你怎能直呼其名?”
“叔父,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袁术释然到:“我就说叔父不能偏心,送死的事我兄长最合适不过。”
袁隗皱眉骂道:“行了,瞧你那点出息,不想着光耀门楣,净想着勾心斗角。你叫我怎么放心把袁家交到你手上。”
听得心花怒放的袁术一脸谄媚地说道:“叔父,我就是说笑罢了,平日里我可是以兄长为榜样的。叔父有事尽管吩咐,我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袁隗说道:“张让、赵忠绝不会束手就擒,据我推测明日这皇宫里危机四伏,大将军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万一大将军遭遇不测,我们该怎么办?”袁术紧张地问道。
“无妨!”袁隗答道:“我已经做了一些布置,明天卢植会与你们汇合。只要宦官敢动手,卢植就会带着你们强攻皇宫,你跟本初只需听令行事。”
袁术问道:“叔父,诛杀宦官可是大功一件,怎么能让与卢植呢?”
袁隗叹气道:“诛杀宦官固然是大功一件,可带兵攻打皇宫可是抄家的重罪,这罪名我们袁家背不起。”
袁术称赞道:“叔父深谋远虑,侄儿佩服。”
袁隗未加理会,他盯着地图,加重了语气说道:“公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记于心。”
“叔父请讲!”
“大将军一旦被杀,宦官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挟持太后与陛下固守皇宫;二是矫诏用其他的人来代替大将军;三是逃跑。以我们现在手上的兵力,宦官固守皇宫不过是困兽犹斗,只需要保证陛下与太后安全即可。”
“那万一矫诏该怎么办?”袁术问道:“如果大将军换上他们的人,那我们可就完了。”
袁隗微微一笑道:“老夫岂能让他们如意。公路,你只要守住宫门,一旦有谒者出宫,务必将他手上的诏书抄出。然后将其送到这里,我来处理诏书上的人!”
袁术继续问道:“宦官若要逃跑,我们该怎么办?”
袁隗将手移向帛书,用手指着地图说道:“公路,明天你们除了要把守好南宫的朱雀门,连接南北两宫的复道,以及北宫的苍龙门都需要派重兵把守。”
袁隗停顿了一下,见到袁术充满疑问地看着自己。他开口解释道:“张让想要控制朝局,就必须集结南北两宫所有禁卫,只要守住复道就等于切断了南北两宫的联系。北宫苍龙门向东就是武库,那是最紧要所在,此处决不能有失。”
“侄儿明白!”
“明日张让等人若在北宫,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北宫玄武门。万一他们从此门逃走,你就带着守在苍龙门的虎贲冲进南宫直奔德阳殿,然后一路向北过宣明殿、经平洪殿杀向玄武门。”
“那他们要在南宫呢?”
“卢植会带人从南宫朱雀门进入,到时候他会直奔南宫中德殿。如果陛下在此,一定要保护好陛下的安全。然后你们一定请陛下下诏诛杀宦官。诏书一入手,立即在南北两宫搜捕中宫宦官,先斩后奏!”
太傅袁隗却一夜未眠,他将何进入宫后的种种可能都作了详细的应对。天亮以后,他又亲自赶到虎贲营中,与袁绍与袁术两人再次筛选何进的随身护卫。确定万无一失后,他才命袁绍、袁术兄弟二人带队出发。何进生死难料,但张让、赵忠绝难活过明日。
人生就像下棋,落子要是一直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手上的筹码即便再多,也会落下全盘皆输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