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呵呵呵……算是吧。”人影幽幽道,“困于心,疲于意,行路难也,不如留下……你呢?你是来葬刀的?”
“葬刀?我不是。”李德焊淡淡道。
“此乃黄泉刀冢,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刀客,不为葬刀而来,就为刀而来葬。”人影说道,“你手中的刀不错,若是葬了,可惜了。”
李德焊说道:“我既不是来葬刀的,也不是来殉葬的。”
“来这里的刀客,要么留下了刀,要么留下命。”人影说道。
李德焊微微摇头,“我既不会留下刀,也不会留下命。我来,是因为我想来,我走,是因为无人留得住我。你若想留我,大可试试。”
“我留你作甚,我不过是一个困人罢了。”人影笑了笑,又问道,“外界,是什么年月了?”
“你既然离不去,又问这些做什么?烧你的纸,葬你的刀吧。”李德焊说罢,转身,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人影,转身往秘境更深处走去。
看了一眼李德焊的背影,那人影稍陷沉默,却也没有在这等破绽下对李德焊出手。
绿色的暮光里,李德焊穿越一座又一座丘陵,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前方的丘陵处又蹲着一道人影,重复着烧纸的动作。
李德焊并未打搅,兀自往更深处走去。
“别走了,前路依旧。”李德焊的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他转身看去,只见人影依然在丘陵前烧纸,但当他的目光移开时,却能够感觉到这人影就在自己的背后。
“你到底是谁?”李德焊举刀,周身浮现万千刀影,那是一片刀海,海中涛声依旧,每一片涛声都是刀身微颤而引起的共鸣声。
刀海所向,隐隐将人影与丘陵笼罩其中。
“我啊……我是谁,我早已忘记了,但我祖辈上每一个人都叫守夜人,轮到我的时候,你也可以叫我守夜人。”人影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补充道,“南山……守夜人。”
“南山守夜人?”李德焊微怔,他隐约记得同行的那一对父子,长得像儿子的那个中年人其实是夫亲,好像是叫南山墨客,而那个长得像父亲的满口黄牙的干瘦老人,反而是儿子,好像唤作南山捞尸人。
这南山……是个流派,还是什么?怎么这里又冒了一个守夜人出来?
李德焊不敢确定心中猜想,便也没有提起墨客与捞尸人的名讳,而是问道:“你既然是守夜人,好好守你的夜,跟着我做什么?”
守夜人笑呵呵道:“我所守的夜,乃是诸天的万古长夜,漫漫长夜,无有天明,我哪有闲工夫跟着你?你之所以走不出,只是因为你走了许久,都未踏出过这里哩!呵呵呵……”
‘什么?!’李德焊面色不改,但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他稍一凝神,神魂放出感应,只见四周一片混沌,他穿行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守夜人还在说,“黄泉刀冢,要么人葬刀,要么刀葬人。你总得选一项。”
“若要选,就以我手中这刀,埋葬万世的黑暗吧!”李德焊冷冷地说道,旋即举刀指着人影,“既然我在原地踏步,那便由你来告诉我答案吧!”
“你不来葬刀,也不为刀而葬……如此,想必是来破阵的吧?”守夜人好似知晓一切一般,“遮天大阵的阵图,你想找到然后破解?”
“你也不傻。”李德焊嘴角微掀,但刀海却没有丝毫收敛。
“傻,自然是傻的。不傻,缘何留在刀冢之内,迟迟迈不出步呢?”守夜人无奈地摇头道,旋即伸出干瘦的手指向前一点,“遮天大阵的阵图,就在那里,你要破,只管去破吧!”
李德焊随着他的手指所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丘陵外阴气疯狂汇聚,呈漏斗状聚倒灌其中,丘陵边上的长幡剧烈地摆动,幡上蝌蚪文扭曲得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
那一个丘陵,在这一刻好似成为了秘境的中心,无数的气息被它都牵引,往它汇聚了过去。
最终,丘陵裂开,一条青石古路铺展在那边,直至丘陵深处那一片无法直视的浓雾,那浓雾凝聚在那边,像是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既浑又浊,无法分割。
浓雾之中,翻卷着雷光与绿色的气息,那深处不似人间,更像是九幽黄泉。
这是一座凶坟,汇天地阴气,但又没半分邪气,凶而不邪,最是诡谲。
李德焊目中变得一片漆黑,他凝视着那浓雾,细细感应着体内九鼎封禅大阵的变化,最终确定守夜人没有欺骗他,遮天大阵的阵图果然就在其中。
但他没有动身,守夜人的存在,始终让他感到有些危险,虽然说不上来哪里的不对劲,他又感觉不到守夜人的恶意,但……此时此地,钻一个守夜人出来,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既然守万古长夜,又怎么跑这里来守夜了?
他到底守的是谁的夜呢?
“你还不走吗?”守夜人笑呵呵地反问道。
李德焊将黑刀插入地面,往刀身上一靠,淡淡地说道:“不急。”
守夜人看着李德焊,眼角微露出一抹笑意,“不急就好。年轻人你头上有很多问号,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问出来。”
守夜人越是如此,李德焊越觉得有问题,于是问道:“你在此地多久了?”
“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守夜人无奈摇头,“只记得这里的丘陵越开越多……葬刀者越来越多,为求一刀而殉葬者,也更多……你看那个丘陵,那是天刀皇的刀坟……那边那个丘陵,是骨刀圣者的埋骨地……还有那个、那个……”
守夜人一一点来,如数家珍,口中所报的名讳,无一不是历史长河之中翻腾而出的刀中圣人,然而如今他们都已经埋葬于此。其中的大多数人,李德焊都听也没听过。
“刀海帝君呢?”李德焊问道。
守夜人顿了顿,道:“他啊……他也来过,斩断三五座丘陵后离开了,关于他的传闻……太久远了,太久远了……我也只是耳闻罢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