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急匆匆的跨进院子,后头庄正德追的费力,倚在门口大声喘息,看到院内相谈甚欢的老小三人,庄云加快步伐走到近前。
多年未见的白崇文,依旧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庄云唏嘘不已,感叹岁月如梭。
暗暗观察了庄云的面相,这位老兄如今年入古稀,两道眉脚却往外顺延,隐隐有长寿之相,白崇文暗自点头,甚是欣慰。
十几年未见,庄云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拉住白崇文的手笑道,“白老弟,我顺道在沁黄酒楼叫好了酒菜,中午大家伙就在这里吃饭,咱们痛饮几杯,好好叙叙旧。这人老了,朋友也越来越少,岁月不饶人呀!”
白崇文点点头,说道“既然庄大哥和正德也都来了,那咱们就一锅烩,顺便让正德也了解了解罢。正德你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门,也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之前也是我老汉多虑了,给你们讲讲跟老庄认识的过往,哈哈。”
早年庄云二十五六岁刚到西州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就认识了白崇文,当时的庄云还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跟随当时的老道台一同调到西州任职,庄云此人头脑机智,深得老道台厚爱,从师从上讲,庄云又是老道台的得意门生,所以庄云就一直作为老道台的幕僚,替老道台出谋划策。
有段时间老道台总是精神萎靡,并且性情大变,请了几个老郎中问诊,也看不出来个一二三四,只是开了些安神之类的草药,但是老道台喝了个把月,也不见好。
庄云更是着急,毕竟跟随老道台的这几年,老道台对庄云情同父子,在为官做人之事上,老道台对庄云不吝赐教、苦心栽培,老道台的知遇之恩,让庄云没齿难忘。
当时的白崇文二十三四岁,跟随上一任大先生游方行医,在当时山、陕两地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号。
老道台一家向来是潜心念佛,对于这神鬼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庄云救人心切,便费尽心思,四处托人打听,终于在陕西延安府的清涧县找到了云游的大先生,请到西州为老道台治病。
大先生带着白崇文来到西州,并没有急着去见老道台,而是四处打听这老道台为官一方的口碑如何。三天之后,大先生带着白崇文到了老道台的府邸,差遣门房告知管事禀告一声,大先生来了。
一听来人禀报,坐在院内干着急的庄云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出门迎接,将大先生跟一位年轻随从带到书房落座。
简单介绍之后,庄云对着大先生行了个大礼,随即跟大先生讲起了老道台的情况,“庄云多谢大先生能够前来救命,我们老道台一直好好的,为人和善,性情温和。可这段日子不知怎的,性情大变,每日来总是骂骂咧咧,看谁都不顺眼。只有在道台府衙的时候才能稍微克制住一些,可一出府衙远门,又开始变得脾气暴躁。”
大先生听了个大概,沉思半天,“崇文,你怎么看?”
庄云这才打量起大先生带来的这位年轻人,看似年纪跟庄云相仿,高高瘦瘦,一身白色长袍一尘不染,比起大先生有点不修边幅的样子,倒更像一位世外高人。
起身向庄云抱拳行礼,白崇文不紧不慢的说道,“依小子看这是邪气侵身,虎口锁闭。体内阴阳二气不调和,这道台府衙自有门口一对石狮坐镇,而且府衙之地煞气极重,不应该是有邪祟造次。”
听到白崇文这一番言语,大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崇文,那就由你去看看吧。老道台为官一方,殚精竭虑,造福百姓,不该受此大难。我就在这里喝茶等你,速度速回。”
听到大先生这么说,庄云也不敢质疑这位崇文先生。便起身向大先生告罪,带着崇文先生往老道台的房间走去。
白崇文也在打量身旁的这位年轻人,庄云个头一般,体型消瘦,长相老成,眉宇之间泛着红光,显然是大富大贵之相。鼻梁塌陷,怕是老年生活不甚如意。
其他的事情白崇文看不出来太多,自记事起,白崇文看人看相就很准,这是白崇文与生俱来的一种感官。但白崇文极少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当做自己的小秘密藏在心中,后来遇到了游方行医的大先生,大先生便把白崇文带在身边,亦师亦友,教授了白崇文不少道法。
白崇文拉了拉庄云的袖子,边走边低声说道,“庄大人,我叫白崇文,你唤我崇文即可。”
“崇文小先生有礼,庄云刚才救人心切,招待不周,还望崇文小先生海涵。”庄云愣了愣神,赶忙回答。
白崇文摆摆手示意无妨,两人便进了老道台的房间。
此时老道台并未休息,只是焦躁的在屋内踱步,看到庄云进来,还带着一位白白净净的瘦高小子,老道台怒声说道,“庄云,你带这小子来作甚!没什么事赶紧出去,别在老夫面前碍眼!出去出去!”
庄云有些汗颜,赶紧拉住白崇文,只怕白崇文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大人息怒,庄云带大先生的徒弟来给您瞧瞧,瞧完大人的病就好了。大人海涵,庄云也是为了大人你好。”
听庄云这么说,老道台咬咬牙努力克制住就要爆发的脾气,两手已经握住泛白,想来也是苦苦挣扎,老道台鼻子里重重了嗯了一声。随后坐在桌旁,扭头盯着墙上的那副裱贴,上书儒家经典《大学》中的一句话: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白崇文也没有拖拉,两步上前,捏住了老道台的左手手腕,“道台大人,小子多有冒犯!”
快速掐了掐老道台的左手虎口,随后一手钳住老道台手腕,一手抬起食指拇指指尖,掐住了老道台左手中指的指甲盖。白崇文这套手法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的庄云暗自叫好!
掐完老道台的指盖之后,白崇文从怀里掏出来一片玉片,“大人,您忍着点。有点儿疼。”白崇文右手掰开老道台拇指食指,捏住虎口位置,另一只手捏着玉片,在老道台的虎口狠狠的刮了起来。不消片刻,老道台的虎口渗出丝丝血迹,映红一片。
只见老道台神情挣扎,但却咬牙克制。白崇文刮了有那么三四十下,又换作老道台右手虎口,同样是玉片狠刮,不多会老道台的双手虎口便是红红绰绰。
白崇文示意老道台把双手低垂,深墨色血迹顺着食指滴滴答答往下流,大概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老道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白崇文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跟一张黄纸,点燃之后对着老道台吐出的浊气挥挥扬扬。
只听见空气中噼里啪啦小声爆香,待黄纸快要烧完的时候,噼啪声也没了。
白崇文又掐了掐老道台的右手中指指甲盖,又捏了捏老道台虎口的伤口,鲜红色的血滴渐渐渗出,沉思片刻,抬头看了看老道台的脸色,扭头说道,“庄大人,给道台大人沏杯浓茶,漱漱口。邪气已除,道台大人休息片刻就好。”
庄云应声,找了茶壶给老道台沏了一杯,老道台也不嫌烫,叽叽咕咕在嘴里涮涮,跑到门口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这白崇文露了一手,看的庄云感觉是惊险又刺激,庄云有点拿捏不准,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几次深呼吸之后,老道台感觉身心清明爽利,转身向白崇文抱拳施礼,“这位小先生,厉害厉害。老夫这会只感觉浑身舒坦,前段日子总感觉气憋胸闷,努力克制却又克制不住,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多谢这位小先生救命之恩,受老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