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这几年,庄正德谨遵报喜不报忧的圣人教诲,除了每逢这年关回家陪老县令呆上十天半月,就对老父是再无过一丝挂念。
平日里只晓得跟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却从未想过,天热了老县令有没有中暑,天冷了老县令有没有加衣,老县令吃的好不好,睡的足不足,公务累不累。
庄正德何时操过这等“闲心”?
什么时候不是紧着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
此时后脑勺火辣辣,疼的要命,但庄正德一想起这些事情,忍不住就抱头痛哭。庄正德悔恨,悔恨自己如白眼狼一般,愧对父母,更愧对自己。
刚去太州府的那几年,偶尔庄正德会给老父亲写写信,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后来,庄云再写信给庄正德,庄正德也只是潦草一看,便扔在一旁不管,或是回信也是寥寥数字,显得很不耐烦。
自想到这些,庄正德更忍住不了,抬起手左右开弓,对着自己就扇起了大嘴巴子。庄正德恨,恨自己不做个人;庄正德悔,悔自己这几年浪费了大好青春年华,沉迷酒色;庄正德气,气自己没有早日醒悟,浑浑噩噩不知悔改。
看到表弟这副样子,董丽心痛不已,年纪虽比庄正德长不了几岁,但通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董丽对这个小表弟有了很好的印象,小胖哥儿不仅心地善良,为人又十分知书达礼,确实是难得的才俊,只是可惜了不走正道,弄成这副样子。
谢聪一看庄正德下手没个轻重,赶忙起身将庄正德扣住,“弟儿啊,别打了,咱知道错了咱就改,别打了,打坏了你爹也心疼啊。咱不闹了,那些个老和尚不都说了吗,回头是岸,咱浪子回头金不换。”
轻轻摸索着庄正德的脸颊,董丽泣不成声,抬手轻轻将庄正德眼泪擦拭,“正德啊,咱不哭了,也不闹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好好的,啊!”
“表嫂跟你说,谁都有错的时候,怕的是执迷不悟,错一生,错一世,一时有错不怕,咱们改,改好了又是一条好汉。你我都还年轻,有的是改错的机会。只要用心改正,我们作为长辈,谁也不会怪你。”
一时气急的白崇文看到庄正德现在这副模样,也有些自责,“正德,我老汉知道从小以来,你父亲都没骂过你,没说过一句重话,更没动手打过你。可我老汉作为长辈,作为你父亲庄云的好朋友,好兄弟,希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父亲年迈,我老汉也紧随其后,还有几个日出能看看?我们老人家,活一天算一天,无所谓这花花世界。可你小子不同,你还年轻,人生之路走了才有多少?”
“若能悔改,我替你父亲都感到高兴。今日如此对你,你小子也别记仇,自然都是为了你好。人不经历挫折,就不会长大。你虽然也快而立之年,但在我老汉和你父亲眼中,永远都是个小孩子。犯了错,就要打,就要骂。我老汉就是希望你记住今天,记住这几巴掌,记住你自己犯过的错,流过的泪!”
稍作克制,庄正德轻轻推开谢聪,后退三步,重重的跪在地上冲着白崇文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正德知错了,谢谢白老爷子教诲。自今日之后,我庄正德发誓,出人头地,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也请白老爷子和表哥表嫂替我保守秘密,正德着实不敢让老父亲知道这些事情。自今日起,我庄正德再敢浪荡,定让天打五雷轰!”
抬手扶起庄正德,白崇文疼惜的摸了摸庄正德的后脑勺,有些心疼,又有些心痛,“正德侄儿,打疼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明白事理了。事情既然都过去了,就收收心,好好活着,我跟你爹也没啥盼头,只希望晚辈都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你虽是福报享尽,福源用尽。但只要一心向善,过个三年五载,自然会好起来。我老汉也不框你,这福源福报,就如这家中米面,吃完了,努力挣,只要不铺张浪费,它总有回来的一天!”
庄正德感恩戴德,跪地又是一拜。
白崇文扭头看着谢聪董丽,柔声说道,“大概事情都已明了,你二人想个对策,正德沾染因果太多,若不尽快理清,怕是要大难临头,虽然我等做的此事有违天道,但违也就违了吧。”
“人生在世,瞻前顾后的,活的还有个什么意思。你二人思量思量,看如何处置,我老汉定当竭尽全力护正德周全。若有因果报应,冲着我老汉来便是,与你二人自是无关。”
董丽站正,朗声说道,“就是寻常百姓家,我与聪哥也从未有过害怕这因果报应一说,我们东北出马弟子,哪个怕过什么因果,本来做的这些事情就有违天道,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白老爷子放心,我与聪哥合计一番,想个对策,咱们三日之后县衙后院为我正德表弟办上那么一办!”
白崇文大喜过望,甚是欣慰,“那咱们就定了,三日之后,替这小子好好治治这一身因果!”
这几日来,三个后辈行为诡异,把庄云搞的一头雾水。
以前从不关心家中闲事的庄正德,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不是操持家务,就是关心柴米油盐,要不待在房中看书写字,简直是娘胎回炉重造了一回。
这东北弟马二人组更是奇怪,每天早上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就往外头跑,神神叨叨也不跟庄云多说,只是这两个小红箱子也不带走,真是不知道二人在忙活什么。
最近衙门事情多,各种案卷压了一堆,庄云苦不堪言,根本来不及问这几个捣蛋鬼再搞什么东西。
这天一大早,庄正德又是早早起床洗漱,站在院中假模假样的打着不知哪路王八神拳,谢聪和董丽在院里一边看着庄正德耍宝,一边收拾准备今天要用到的物件。
庄云晨练回来,看到这三人鬼鬼祟祟,招手把庄正德叫到身边,“臭小子,吃错药了吧,你们三个大清早这是准备干吗?”
一张五官挤在一块儿的肉脸蛋凑到老县令近前,脸皮子都快贴上去了,老县令有点嫌弃的往后躲了躲,庄正德说道,“爹您忘啦,我不都跟您请示过了嘛,我表哥表嫂准备找着老仙家们给我看看,您忙您忙,不用管我们。白老头一会儿也来,您就放心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爽朗的笑声,“你这臭小子,背地里就喊我老头啦?后脑勺不疼了?”庄正德一听这话,紧忙捂着后脑勺一脸惨兮兮的笑容,讨好的望向白崇文。
只见白崇文还提着一只大公鸡,“谢聪,大公鸡我老汉借了一只,反正也就是放放血,省的花钱再买了,用完还给老乡便是,咱也不吃烧鸡。”
红锦大公鸡叽叽咕咕表示不满。
庄云上前打过招呼,问道“四海那小子呢?怎么这个小跟屁虫今天没有来?”
把手中的大公鸡交给谢聪,白崇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睡着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叫不醒,我便找人安顿他了。今天这种场面四海在的话又得调皮捣蛋,再加上那只小巴哥,不得弄个鸡飞狗跳才怪。我老汉也放放假,看看热闹。”
县衙后厨的伙夫跑出来说了一声早饭备好了,几人便围坐院中草草吃过,庄云本想着能凑凑热闹,可这一大早前堂就有人击鼓鸣冤,无奈之下只能先去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