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老头子拌嘴,庄正德噩梦阴影一扫而空,屁颠屁颠给两人倒了茶水凑到跟前。
有言道一脸坏笑,非奸即盗,白崇文一看庄正德这副表情就知道没憋好屁,“庄小子,有啥事情赶紧说,你再往过凑我可动手了。”
不为强势恐吓所动摇,庄正德挪挪屁股蠕到白崇文耳旁,悄悄说道,“太州府我那相好的来信了,说是害了顽症命不久矣,不知道白叔叔能不能帮忙瞧瞧里头什么门道?”
白崇文脸上表情猥琐,庄云努力歪着脑袋想听这二人说什么悄悄话,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楞是什么都没听见,只好装模作样的吸溜了一口茶水。
听到相好的来信,白崇文神采飞扬,捅咕捅咕旁边的小胖子,“哟,可以呀,你取来给老汉看看,老汉帮你诊断诊断。”说罢又推了推庄云,“往边上稍一稍,我跟你儿子有点小事情要谈。”
庄云翻了个大白眼,不情不愿的挪了挪屁股。
取了信件交到白崇文手中,庄正德在一旁坐定。白崇文煞有介事的展开信签纸,右手摊开巴掌挡住某人的视线,嘴中念念有词。
仔仔细细看完了信件内容,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信封和信签纸,白崇文皱了皱眉头,“从字体上看,虽然娟秀,确是起笔无神,收笔无力,怕是身体确是有了大毛病,这人不在近前,也说不下个一二三四。不行就给她回信,中医不成看看西医。不过既然是你好友,这信中又讲成这样,我看你不如亲自面见,了了人家心愿。”
听到娟秀二字,庄云伸手就想抢过信件,被白崇文一巴掌拍掉,“老庄你要干嘛?都说了是个秘密,怎的还动手抢人,为老不尊。”
这会儿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庄云顾不得许多,腆着老脸说道,“我这不是好奇嘛,这小子年纪不小了,都带不回来个姑娘家家,可是让我老汉望眼欲穿,总不能到了这代就断了香火吧?”
“我的亲爹,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再说……再说我跟您请个假,明儿个起来去上一趟,万一真是信中说的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能让这姑娘留下遗憾。”
话说到这儿,庄云自然是一百个赞成,若这小子还不找个媳妇儿,庄云都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取向有了问题。
“那你明天就去吧,早去早回,给爹整个儿媳回来,爹以茶代酒,祝你马到成功。”庄云笑开了花儿,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一大清早,庄正德忙忙活活在屋子里收拾行囊,昨天夜里衙役已经备好了马车在门外侯着。沁黄到太州,约莫六百多里,走走停停怎么也得两天光景。
谢聪夫妇昨晚回来的很晚,两人起来就看见庄正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知道鼓捣什么。谢聪上前问道,“大表弟大清早的这是干啥,寻宝呢?”
出门给表哥表嫂请了个安,庄正德甩甩辫子煞有介事的迈了两步,沉声说道,“本座有要事前往太州府,你二人在家安安分分不要乱跑,待本座功成名就回来,带你二人享尽这人间荣华富贵。”
董丽笑的都快岔气儿了,这小兔崽子学起左悲王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唉呀妈呀,啥玩意儿就功成名就啦,感情你是要去太州府打仗去啊。”
谢聪捅了捅董丽,正色说道,“你看你咋还瞧不起咱大表弟了,就咱们大表弟这损色,去哪不是吓的姑娘们花容失色?”
听着二人没心没肺的嘲笑,庄正德冷哼一声也不搭理,踱着四方步回到房门口,扭头一甩油光锃亮的鞭子,“啧啧啧,有眼不识泰山,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本座出马,姑娘们还不哭爹喊娘?”说罢大摇大摆的就回了屋内。
晨练归来的庄云又给庄正德拿了些盘缠,多话再无一句,反正这老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懒得管了。
草草吃过早饭,庄云回了前堂忙公务去了。谢聪夫妇将庄正德送上马车,庄正德站在车头,大喊了一声哇呀呀呀,挥鞭赶着马车上路。
沁黄县的交通并不便利,汇入太州府的官道还需走一百多里的狭窄山道,这山道只够两辆马车并排前行,走起来颠的厉害不说,还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个人仰马翻落入悬崖。
沁黄县地处山西西部,毗邻黄河人烟稀少,所以一直以来朝廷对于这个地方并不重视。当年县志中甚至还闹过笑话,说这康熙爷在位六十一年,可县志中偏偏有个康谢六十二年的记载。后来听县里的老人说,就是因为交通不便利,康熙爷驾崩一年之久,这消息才传到沁黄境内,此事传为笑谈,过往商客无不啧啧称奇。
一路上驾车不敢分心,这一百里地走了有快三个时辰,庄正德眼前的道路渐渐宽敞起来,再往前稍走走,就汇入到太州府的官道了。
管道之上热闹非凡,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庄正德驾车不敢太快,看看头顶的太阳,已是午正,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让颠簸没了。
又往前行进了三四里地,庄正德远远瞧见右手边官道旁有个茶摊,门口摆了一口大锅,后头熙熙攘攘坐了不少人,想来是口味不错,庄正德食指大动,架着马车紧忙上前。
路边大锅的锅面上绿油油一片,韭菜味儿直窜鼻孔,原来这茶摊经营的便是太州府的一种家常主食,名叫卤面。
卤面也称打卤面,据说是从山东地界传过来的一种面食,当年道光帝吃过赞不绝口,这事儿传到民间,人们便竞相模仿,既然坐不得帝王家的江山,总得尝尝帝王都说好的食物吧?
拴好马车放了些草料,庄正德找了个空位坐下,周围哧溜哧溜吃面声不绝于耳,庄正德赶忙挥手叫来小伙计,点了一壶龙井、一碗打卤面,吩咐卤多面少。
一听这路数就是个行家,小伙计竖了个大拇指,殷勤的擦了擦桌子泡好茶水,便在一旁等候去了。
庄正德一边喝茶,一边听周围客人闲聊。此时,远远传来铃铛闹响,伴随着鸭嗓念念叨叨。
走走走,我游游游,不学无术我不发愁;逢人不说那真心话,全凭这三寸烂舌头,马屁拍的他腿抽筋儿,老虎嘴上我揩点儿油;东南西北我混饭吃,坑蒙拐骗哎最拿手,哎,最拿手!
附近的食客听到这段儿,忍不住轰然大笑,庄正德差点一口老茶喷口而出,抬头在人群中寻找这道靓丽的身影,想瞧瞧是个什么大人物驾临。
一个尖嘴猴腮黑脸道士,留着山羊小胡须,脑后的鞭子只到脖颈,左手摇着三清铃,右手持着一张幡,幡上写了四个大字:无量天尊,幡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太极图案,背后斜斜挂着一把桃木剑,看起来倒是威风凌凌。
周遭净是些起哄的声音,黑脸道士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走到茶摊扫了一圈,看到有个桌前只坐了一人,便凑过去搭了个座。
“哎,你们这些凡人呀,看不懂我霹雳大法师的能耐,啧啧啧啧,世风日下啊,这位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庄正德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黑脸道士,友善的笑了笑,“道长说是便是。”
这黑脸道士一点儿都不客气,取了茶碗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抬手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说了一句好茶,接着又倒了一碗。
小伙计本来过来准备招呼客人,一看这黑脸道士好不自觉,讥讽道,“你这老道,穷疯了吧,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拿起别人买的茶就给自己喝。”
庄正德摆了摆手,小伙计便不在言语,黑脸道士讪讪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庄正德心思一转,对小伙计说道,“劳烦小伙计加点茶水,再给这位道爷上个大腕打卤面,面多卤少。”说罢掏了铜板递到小伙计手上,小伙计喜笑颜开点头哈腰,转身一路小跑。
“狗眼看人低。”黑脸道士嘟囔了一句,拱拱手,“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