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低头不敢看庄正德，思忖片刻，还是咬咬牙说道，“庄公子恕罪，小月病了许久，月余没有出来接客了，老身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让她休息去了。这不是新来的姑娘多嘛，想着给庄公子安排个心仪的来。”

　　努力压住一腔怒火，庄正德拍了拍手，“好好好，你这老鸨也是有心了。我若不是收到小月信件，怎会大老远跑这一趟。”

　　从怀里掏了碎银子塞到老鸨手中，庄正德克制一番柔声说道，“老妈妈也别怪罪，方才有些恼了，还请老妈妈带我去见见小月。”

　　不着痕迹的将银子塞入袖中，老鸨有些纠结的捏了捏手帕，咬了咬牙说道，“那好，我叫老龟公过来带你去小月那里，老身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老鸨头也不抬一路小跑就走，不多时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驼背老龟公，引着二人往这后院走去。

　　后院东南角有间小屋，小窗口一闪一闪映着昏暗的烛光，小屋门口挂了一把大锁，门两边堆满了柴火，这小屋分明就是一间柴房而已。

　　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庄正德手中，老龟公话也不说扭头便走。

　　看着破旧的柴房四处走风漏气，庄正德心中酸涩不已，胡不来站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庄正德肩膀，伸手从庄正德手里夺过钥匙，“庄老弟，等我先去看看。”

　　上前敲了敲门，里头并无回应，胡不来打开锁子，轻轻将房门推开。

　　屋内的摆设略显拥挤，左边一进来靠墙满满几堆一人高的柴火垛，中间一张小方桌上的油灯光线昏暗微弱。右边麦草铺的地铺上，蜷缩着骨瘦如柴的女子，背对着门外似是瑟瑟发抖。

　　瞧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胡不来赶忙挥了挥手把庄正德招了过来，“庄老弟，你快看看躺着的女子可是小月？”

　　难以置信，庄正德狠狠揉了揉眼睛，突然一把将胡不来推开冲了进去。

　　跪地紧紧将女子揽入怀中，庄正德心痛不已，张大嘴无声呐喊，泪如雨下。

　　最后见到小月的时候，小姑娘还叽叽喳喳给庄正德讲些生活趣事，庄正德眼中的小月，娇小玲珑、丰韵娉婷、调皮可爱，喝起酒来风风火火，讲起话来如黄莺出谷。

　　可再看看怀中的人儿，这还哪来人形可言，早已是眼窝塌陷、脸颊消瘦、皮包骨头。

　　轻轻走到庄正德身旁，胡不来默默的拍了拍庄正德肩膀，看到如此重情重义的庄正德，胡不来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此时此刻，无声便是最好的陪伴，胡不来只是默默的站着。

　　稍稍克制了情绪，庄正德抬手擦了擦眼泪，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要赶快想办法治好小月再说其他。

　　小心翼翼伸出二指，往小月鼻尖探了过去，庄正德细心感应着小月的鼻息，虽是进气多出气少，但好像还算沉稳，看来还有救。

　　正准备下手摸摸颈间脉搏，小月突然张嘴把庄正德手指狠狠咬住，这突然一击痛的庄正德龇牙咧嘴。胡不来见状不妙正准备出手，却看到庄正德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小月的胳膊。

　　就这么任由小月咬着，庄正德感觉得到，小月这是在怪罪自己，怪自己来的太晚。胡不来捧了杯水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递到小月嘴前，小月松开嘴稍稍抿了一口。

　　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约约能看到情郎脸上闪烁着泪光，小月努力摆出来一点点笑容，沙哑的说道，“庄公子，终于来了。小月好饿呀，想吃东西。”

　　看看空荡荡的四周，庄正德急红了眼，一把夺过胡不来手中的茶碗甩到墙上，茶碗应声而碎，庄正德捏着手中的碎片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在右手手心狠狠划了一道。

　　胡不来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庄正德捏着的拳头血流如注。

　　任谁都没想到，庄正德握拳放到小月嘴边，迷迷糊糊之中，小月也不顾是什么东西，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

　　庄正德忍着剧痛眉头都没皱一下，哪还有客栈受伤的那副矫情样子。

　　微微感觉血水流的有些慢了，庄正德开掌又是一划……

　　反反复复有那么三四次，庄正德眼冒金星，小月的嘴唇被这鲜血染了个鲜红，想来是有些疲惫，沉沉睡去了。

　　左寻右找没个合适物件，胡不来灵机一动从怀中取了三四张黄符，拿了个茶碗倒了水，将黄符引燃。灰烬沉到碗底之后，胡不来晃了晃，低声说道，“庄老弟伸手，我先给你止住血。”

　　来不及想胡不来弄的什么灵丹妙药，庄正德将头扭到一边手伸了过去，只感觉一股凉荫荫的水洒在掌心的伤口，伤口上有些痒痒，而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痛。

　　胡不来仔细看了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这土法子也是道士手记中说过的，百试百灵。胡不来从破旧的衣服上扯了布条，又垫了两张黄符将伤口牢牢缠住。

　　低头看了看小月的脸色，庄正德感觉小月喝了血液之后，脸色好了许多，气息也渐渐平稳。庄正德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抬头诧异的看着胡不来，抬手指了指小月脸上。

　　胡不来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俯身查探，又是探息又是诊脉，扒开了小月眼皮看了看情况，胡不来嘴巴张了老大，惊声说道，“庄老弟，身怀绝技呀，情人的血就这么管用？”

　　别说胡不来诧异，庄正德更是一脸懵相，“我他娘怎么知道，不然你也割一碗让小月试试徒弟的血？”

　　一听这人还有心思调侃，胡不来撇撇嘴，“亏了刚才我在身边，不然怕你都要流血致死。这倒好，本来就是探望探望，到直接苦命鸳鸯化蝶成双了。”

　　你来我往的互相喷了一刻多钟，庄正德和胡不来都有些口干舌燥。

　　睡梦之中听见有人在耳旁吵吵嚷嚷，小月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两声，这会儿倒是清醒许多，只不过说话还是有些费力，“二位能不能小点儿声，让小月多睡上一会儿。”

　　看着小月逐渐清醒还有些恼怒，庄正德轻轻抚了抚小月后背，说道，“这会儿舒服些了？你先别着急睡，再坚持坚持，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在庄正德怀中拱了拱脑袋，小月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轻声娓娓道来。

　　原来自上月初开始，总有个女扮男装的公子来找小月喝酒谈天，每次都是酩酊大醉，小月只好留这女公子在房里过夜。可每天早上醒来这女公子就踪影全无，床头都会放着一锭银两。前前后后来有一个多月，小月都没接过别的客人。

　　后来老鸨问这来人是谁，小月说只知道叫灰晓舒，这女公子说起话来总是叽叽不停，其他私事二人从未讲过。这老妈妈也是心宽的很，看到房中有客人也不进来笼络笼络。不过这女公子向来自觉从不赖账，老妈妈也就懒得多问。